不好,吳孝良驟然意識到,這架緊随自己而至的飛機怕是要墜毀了,果然,這種念頭産生了還沒有十秒鍾,耳畔便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飛機墜毀引緻了劇烈的爆炸,巨型的火球騰空而起,爆炸鼓蕩的強大氣流吹起了地面的沙石,打在人臉上陣陣生疼。
“保護主席,原地待命,不許任何人靠近,違者開槍格殺勿論。”
警衛團長疾言厲色的對爲數不多的警衛下了嚴令,這種突然事件是任誰都想不到的,更糟糕的是眼下在别人的地盤上,警衛們隻有随機而來的十幾個人,若真有人意圖行不軌之事,怕兇多吉少。
吳孝良倒不擔心有人敢于公開謀害自己,畢竟這要擔負極大的政治風險與輿論罵名,最終結果将得不償失,所以這種可能性極低,他現在想急于了解的是,這架世界上最先進的波音247客機裏的乘客究竟都有誰,這種型号的飛機是今年才投入市場發售的,波音公司的産能有限,所有訂單供應美國市場都出現了供不應求的狀況,前幾日三弟孝國打算也爲山東買一架,隻不過他并未同意,如今國内能擁有這等專機的,隻怕絕不是簡單人物。
如果墜毀飛機内的乘客是國内執掌一方的軍閥大員,隻怕這次全國和解大會要無功而返了,一念及此,吳孝良的内心五味雜陳,兔死狐悲之感罕有的彌漫上了心頭,但更多的是一種對國内局勢的擔憂,對中國面臨亡國拐點将要走向何方的焦慮,這種随時與死亡擦身而過的情況頻頻出現,在側面更印證了讓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的一點,面對強大的外患,國内各方不但沒有意願團結起來一緻對外,矛盾和鬥争卻反而空前的激烈了起來。
很快,機場警笛亂作,有數台消防車慌亂而至,消防員笨拙的打開了車上的噴水裝置,徒然的在熊熊大火前噴水滅火,飛機爆炸後,油箱内大量的航空煤油被點燃,騰起的火勢足有三層樓高,這幾輛裝載量有限的水車就算一股腦的将水都潑了上去,亦是杯水車薪。
“鈞座,賀耀祖來了。”
副官來到吳孝良身邊小聲彙報,這個時候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最好是誰都不見,就連張學良都建議所有人立即轉移進機場大樓,以建築物做依托以求自保,以防不測。
但吳孝良卻斷然拒絕了這些建議,當即令副官将賀耀祖帶來。
“哎呀,維中兄,當哥哥的倚老賣老,稱呼你一句老兄,當年長沙一别卻不料再相見卻是十年之後,回想起當初種種曆曆在目,讓人不勝感慨,不勝感慨啊。”
人還離着老遠,賀耀祖便語調姿态極爲誇張的表演了這一番,這激起了張學良深深的反感之心,賀耀祖滿臉谄媚一看就是個沒甚本事,阿谀奉承的鑽營之徒。
不過吳孝良卻深知,雖然此人阿谀奉承,善于首鼠兩端,但能在民國初年至今的曆次大變中摸爬滾打至今,一路成爲湖北省政府主席這等地方軍政大員都不是省油的燈。
隻是讓吳孝良頗爲納悶的一點,賀耀祖言語中說起一别十年未見,他搜腸刮肚卻也沒有此人的半點印象,的确,自己曾經在湖南有過短暫的掌權經曆,還差點成了中國曆史上最年輕的督軍,執掌湖南軍政大權,可後來在北洋政府各大佬的算計之下,最終還是花落别家。
吳孝良雖然深谙民國官場的那一套虛僞應付,雖然不反對,可眼下大難在即,他還有這等心思來攀結,心中終究是鄙夷之甚,更不願意就此讓他攀了這個舊識,時人于官場上但凡見面便提及舊識經曆之人,怕不是白提的,除了先套近乎,後面當還有其他的目的,所以,吳孝良并不打算與賀耀祖叙舊。
“賀主席言重,飛機墜毀,還請緊急救援,若有幸存生還者,亦當立即搶救。”
時人稱呼表字乃是一種表示親近之意的方式,吳孝良不提表字而稱呼其姓氏與職務,其中疏遠的态度很明顯,賀耀祖卻毫無尴尬之色,神情自然,當即表态,早就已經派了各方人馬去飛機墜毀現場,但同時也做痛心疾首狀的表示:“飛機墜毀,大火騰起了三層樓高,就是鋼鐵也燒化了,更别提人了,裏面的人隻怕全部兇多吉少了。”說到此處,賀耀祖卻轉了話題,“維中兄可能不記得在下了,在下卻記得當初維中兄年不及弱冠便督湘的那等少年英雄風采,多少年來都于在下的腦海中盤桓,一直不曾散了去,今日重逢不勝感慨,不勝感慨。”
賀耀祖又提起了舊事,吳孝良這才恍然,原來自己果真與其有過數面之緣,隻不過那時自己風頭正勁,掌管湖南軍政大權,賀耀祖彼時不過是隸屬于湘軍暫編師的一個區區營長,身份上判若雲泥,即便是見過又豈會有印象。
不過有一點吳孝良還是頗爲意外,此人居然與自己的老校長王汝賢關系頗爲不錯,根據是王汝賢曾與其提及自己與他的一些僅有兩人知曉的隻言片語,賀耀祖适當的點了一兩句出來,自然是想要吳孝良知道,王汝賢當初看重他,提拔他這可不是自家吹噓。
“賀主席可知機上乘坐的是誰。”
就算賀耀祖所講爲真,此時此刻吳孝良又哪有心情真的與其叙舊,他急于弄清楚這墜毀的波音247上乘客究竟都有誰,哪知道,這賀耀祖卻撓撓頭,尴尬笑道:“這,今日有五六撥人來,在下也不清楚究竟是誰,但總歸不是維中兄就謝天謝地啊彌陀佛……”
吳孝良一時無語,這貨心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