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源從來沒有應對學生運動的經驗,面對氣勢洶洶的學生們,他手軟了猶豫不決。于是,學生的憤怒猶如泛濫的滔天洪水,先是省府被沖擊,緊接着又直奔濟南火車站而去,這裏是山東軍大撤退計劃的焦點之處,隻有占領這裏才能阻止軍隊的不戰而逃。
“保衛我山東河山,與日寇血戰到底!”
“打到漢奸,打到軍閥!”
學生們一路慷慨激昂,有識之士紛紛加入其中,山雨欲來風滿樓,關于是戰是走的争議終于最先在民間撕裂開來。消息被傳達給吳孝良時他正在黃河南岸的工事視察,他深知不可輕視學生遊行,這代表的是相當大一部分的民意,輿論洶湧如猛獸,如果妄圖阻攔隻會使得他發出更加驚人的反彈力,或許南京方面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來一場血腥的鎮壓呢。
吳孝良大感棘手,亦猶豫不決起來,他十分清楚學生們都是熱血青年,胸中的憤怒一旦被點燃起來,恐怕就是瓢潑的鮮血也無法将之澆滅。
“出兵鎮壓吧,再晚點濟南的局面恐怕就難以收拾了。”
陪同視察的李澤軍斬釘截鐵,又有幾分憤恨,他說完鎮壓的建議後,自己都覺得吳孝良不會同意。
“遊行,遊行,有個鳥用,在前面打死打生的還不是咱們軍人?實在不行把這些愛鬧事的學生們都組織起來,上前線和小日本拼命去,省的一天天吃飽了撐的在後方指手畫腳。”
“走,回濟南!”
一瞬間,吳孝良似乎下了決心,轉身就走,卻突然有定住身子,緩緩道:
“帶一個旅,開進濟南,省府砸就砸了把,火車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學生們給砸了!”
李澤軍心中凜然,難道主席真要鎮壓學生麽。
車隊轟轟啓動,一路絕塵回了濟南。就在路上,吳孝良又接到了何思源的求援電話,大功率的無線電話真是個好東西,即便在移動中也能随時掌控動向。
“什麽?工人也湊熱鬧?工廠不是早就已經搬遷停産了嗎?他們怎麽鬧?還罷工?”
李澤軍身兼濟南警備司令,親自随吳孝良返回市區,在接到電話以後大聲質問何思源。汽車内發動機轟鳴,電話裏傳來嘈雜不清的解釋聲,李澤軍不由分說,态度強硬。
“警察局管不了就不要管了,交給軍隊來,我和吳主席已經動身返回濟南,你就地待援吧!”
電話裏的聲音驟然刺耳起來,旁人卻聽清說話的内容,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電話那頭的人憤怒了,似乎在力争着什麽。李澤軍憤恨的挂上電話,對吳孝良說道:“工人也攪合進來了,這事不簡單,背後沒準有人在推波助瀾!”
吳孝良現在反而卻出奇的冷靜,淡淡的問道:“他們有什麽訴求嗎?”
“停止撤軍,停止大撤退,留下來,山東全民抗戰!”
汽車颠簸搖晃,電話又響了起來,這回吳孝良親自接起電話。
“我是吳孝良!”
“……我是何思源,省府失守了,警察們已經控制不住局面,我現在在警察局,怕是也頂不住多少時間,我代表省府代表山東人民,請求您不要對學生開槍,不要對工人開槍,他們也是有一腔愛國熱血的同胞……”
這一刻發動機轟鳴的軍用汽車裏竟似出奇的安靜,吳孝良隐隐聽到電話那一頭的背景之音。
“打到漢奸,山東全民抗戰……打倒吳孝良……”
抗議聲聲,時斷時續,卻還是清晰的傳了過來,吳孝良面無表情,心中卻泛起一絲苦澀,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稱作漢奸的一天。
“别忘了,我還是山東省政府的主席,你一個人代表不了省府,也代表不了山東人民。何副主席,希望你盡最大可能安撫住工人和學生的情緒,我和李師長随後就到。”
說罷,吳孝良在不多言,直接挂斷電話。搖晃颠簸之中,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蔣中正好毒計,南京幾十萬大軍連咱濟南的邊都摸不到,一車黴米就讓他得償夙願。不過……”講到這裏,李澤軍話鋒一轉。
“不過,搞學生運動和工人運動是gcd的強項,背後沒有他們在推波助瀾,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信。”
沉默良久的吳孝良目光轉向車窗之外,大地蒼茫,一片蕭索,正如他此刻的心境,總說撤退是不得已而爲之,可扪心自問他真的就全面考慮過,山東軍撤走之後留下來的百姓嗎?
恍惚間,汽車突然急刹車,吳孝良整個身子向前沖去,多虧李澤軍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拉住。
“有情況,有情況,保護主席,保護師長,都趴下,都趴下……”
外面突然有不少士兵急急從卡車上跳了下來,紛紛組成防禦陣形,守在車隊外圍。
李澤軍則不顧勸阻開門除了汽車。
“什麽情況?前面怎麽了?”
他身爲濟南警備司令,在自己的地頭上,竟然還出現了這種緊急局面,不禁臉上無光。
“報告!前方有不明武裝人員,拉起鐵絲網,阻擋車隊前進!”
吳孝良此時也下了車,果見遠處鐵絲網沙包,壘的整整齊齊,将通往濟南的道路擋住了。
“要不卑職先和他們溝通一下,看看是什麽情況,是哪部分的人?”
一位作戰參謀見兩位将軍鐵青着臉,都一言不發,試探着問道。
“還試探個屁,把迫擊炮架上,給老子炸,炸他娘的!”
李澤軍爆發了,不管這些人是誰,敢公然武裝對抗山東軍,是敵非友,在這種情形下,任何不測都可能發生,必須以雷霆手段控制住局面。
突然,刺耳的破空之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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