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治中的第五軍在上海一戰中損失慘重,基本上已經喪失了戰鬥力。他曾向駐紮于江陰的劉峙發電求助,希望他能夠派兵協助自己圍攻第十四和第五師團,但遭到了對方毫不猶豫的拒絕。
劉峙的态度很鮮明,委員長臨走時隻交代第一軍守住江陰防線,他沒這個權力和膽量敢擅自出兵。吳孝良得到這個回複後并不甘心,于是又連夜請示身在徐州的蔣中正,得到的回複更加讓其寒心。
蔣中正回電,令其與總參謀長何應欽會商解決此問題,皮球踢到何應欽那邊,而何應欽與吳孝良曆來多有嫌隙,擺明了就是委婉拒絕。可日軍的行動又一次猛似一次,二次七丫口登陸隻是個前兆,他相信日軍很快将有大動作,這些表面上被困住的日軍一旦瞅準了機會,反手一擊那可就是頂頂要命的啊。所以決不能再拖下去,必須解決這個問題了。
“毅如兄以爲,單憑第二軍和五十七師之力可以圍困住兵力幾乎相差不多的日軍嗎?”
楊效歐沉思不語。的确,在此戰之前,他也沒有能戰勝日軍的把握,但随着勝利一次接一次,甚至連他都産生了輕視日軍的驕縱心理。吳孝良沒等楊效歐回答,又繼續追問道:
“而以五十七師之力又能否擋住日軍自東西兩線的夾攻?”
問到這裏,吳孝良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五十七師實際上已經陷入了一個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第九師團幾次攻擊不痛不癢,應屬佯動,而十四和第五師團在狹長的包圍戰線裏似乎也沒有發動幾次像樣的反擊。楊效歐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他爲自己的盲目樂觀與輕敵而感到了深深的後怕。
吳孝良幾乎是一言點醒夢中人,日軍與駐守此地的山東軍勢均力敵,卻有不主動出擊,隻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在醞釀着一次更加猛烈的攻擊。
可是,因爲怕日久生變就将這些日寇全數放回上海,他仍舊心有不甘。
“這些日寇一旦放回上海,咱們再想收複淞滬可就難上加難了,這一點還請鈞座三思。”
吳孝良在桌子前,踱了幾步,忽而站定,用手敲擊着桌面上的地圖,斬釘截鐵的道:
“自然不是放開口子,讓他們通通撤出去。”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嘴角泛起一陣冷笑。“更何況就算咱們故意放開了口子,他們也未必會撤呢!咱們這回得一邊趕羊,一邊殺羊!”
什麽是一邊趕羊一邊殺羊?楊效歐更加迷糊了。
“裝甲坦克旅,自上次一戰後,油料耗盡。這回我費了好大勁又搞到了可攻一次戰鬥的油料,以裝甲坦克旅做尖刀,從戰鬥力相對薄弱的第五師團處開刀,騎兵旅與第二軍一部跟進配合,第五師團必然承受不住。但第十四師團,作爲日軍屈指可數的勁旅之一,原本無論向東攻擊,或者向西攻擊都能夠破圍而出,但受累于第五師團,已經失去了獨自出擊的機會,隻能剩下連個選擇,或者加入戰鬥在正面戰場上頂住裝甲旅和騎兵旅的沖擊。或者攻擊我軍之必救,或西線指揮部,或東線第五十七師。隻要第十四師團加入戰團,五十七師便立即在太倉一線,第五師團的側翼閃開一條通道,日寇便會乖乖由此破圍,第二軍則全力進攻,五十七師從旁掩護,進而吃下第十四師團。而裝甲旅和騎兵旅則追擊第五師團,掩殺過去。至此,日軍敗局定矣。”
楊效歐随着吳孝良的講訴,目光飛快的在地圖上挪動着,衡量着戰術的可行性。但到最後,他的目光還是停在了太倉東部的日軍第九師團上。
“鈞座可曾将第九師團算進來?”在他看來,吳孝良的計劃裏通篇不提第九師團是個再顯眼不過的漏洞了。
哪知吳孝良卻神秘一笑,“第九師團主力不在此地,那些是疑兵,五十七師應付得來。”說到這裏,他又填了一句補充道:“至少十天之内不會有大規模的調動,若日寇将第十三師團調來,我這計劃便無成功之可能。”
“是啊!”
楊效歐點頭贊同,原本以爲吳孝良隻是随口說說,但看眼前這個樣子竟似已經下定決心。他知道,不管日寇的第十三師團調不調過來,這個行動計劃都近似于一次賭博,實力不濟想在變中求勝實際上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可若不冒這個險,一旦日寇真的增兵過來,恐怕落在下風的隻能是自己了。
計劃定下的極爲突然,楊效歐不得不連夜着手進行布置,說實話,他自打投了吳孝良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素來穩重的年輕上将暴露出賭徒性格的另外一面。
可第二天,一則消息自東面傳過來,打亂了吳孝良的部署。
“什麽?日軍南下,直奔杭州而去?”
不但是楊效歐連吳孝良都從椅子上一下蹦了起來。吳孝良急急奔到地圖前,拿起鉛筆在地圖上一陣畫。
過了好一陣,吳孝良的臉色陣陣慘白。
“崗村甯次好歹毒的一招!”
是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局限在京滬一帶,都隻想着如何守住南京或者攻下南京亦或是上海。可崗村甯次這厮竟然跳出了這個圈子,直下浙江,一舉将淞滬戰事擴大。再聯系到平津局勢的急轉直下,吳孝良心中陣陣發涼,這是中日全面戰争爆發的節奏嗎?
吳孝良十分清楚,浙江并沒有像樣的抵抗力量,日軍南下将勢如破竹,到了這一步,蔣中正絕不會坐視老家被掃蕩。到時候難保會下什麽腦殘命令,把本就勉勵支撐的局面攪成一潭爛泥。
而崗村甯次此次南下的真實目的也絕不是杭州,那不過是虛晃一槍,最終還是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