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破空之聲陣陣,俞濟時憤恨的看了眼廢墟遠處林立的高樓,看來這回不能一役而竟全功了。
“轟——”
一枚炮彈在俞濟時不足二十米遠處爆炸,警衛人員再也不能坐視師長遲遲不撤退,這裏已經被地方火炮覆蓋,如果出了意外,那整個閘北戰場就徹底完了。
于是,兩名警衛士兵在師參謀長的強令下架起俞濟時就往西跑,他們隻想着跑的越往西越安全,全然不顧這位師長的呵斥,怒吼。事實證明,他們走的絕對及時,因爲就在十分鍾後,日軍第七聯隊的士兵就站在了餘師長曾站過的那片廢墟,隻是那些日軍士兵對此渾然無覺,絲毫不做停留的繼續向前沖去。
俞濟時不明白,爲何兩天前還死氣沉沉的日軍今日就像換了人似的,打起仗來好像又恢複了以往不要命也得向前的沖的樣子。當撤退到恒豐路的時候,他再終于掙脫了警衛士兵的控制,第264旅的主防線陣地在此,一槍一彈不放就領着部下撤退,他做不到。俞濟時紅着眼睛,聲嘶力竭的對防禦陣地的士兵們做着最後的動員。
“全國四萬萬同胞們在看着我們……八十八師沒一個是孬種,願意跟我俞濟時對日寇決一死戰的,就喊一聲!”
三秒鍾的沉默後,整個陣地上瞬間爆發了陣陣吼聲。
“決一死戰!”
“日寇必敗!”
俞濟時的眼睛濕潤了,掏出腰間的勃朗甯自動手槍,也縱身投入到那一片狂熱的海洋中。
僅僅一刻鍾後,日軍第七聯隊的先頭部隊,便與第264旅交上火,經過初時的順利,在這裏卻好像潮水撞上了堅固的石堤一樣,反複沖擊卻絲毫不能前進半步。
廢墟中的恒豐路仿佛成了一台絞肉機,不斷有中國士兵和日軍士兵倒下,但倒下了一個又立即有另一個補上來。俞濟時手下的士兵不愧是蔣中正的嫡系中央軍,戰鬥力不是那些國内軍閥和北洋政府的大兵所能比的。
中國守軍僅僅用一個旅的兵力與第七聯隊反複的做着拉鋸戰。就在戰事膠着的時候,副官送來了電報,又不是好消息。第262旅在回師途中與不明番号的日寇交火,對方火力強大,正邊打邊退。
這則消息讓俞濟時心頭猛的一沉,如果第262旅不能及時趕回來,他連對付一個第七聯隊都倍感艱難,如果日軍再有其他聯隊加入攻擊序列,想守住恒豐路就等于癡人說夢,天方夜譚。
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向軍指揮部求援嗎?
“立即發報,日軍第九師團大舉反攻,濟時獨木難支,請鈞座速派援軍!”
最終,他還是向重新回到真如的張治中發了求援電報,隻是他還有足夠的時間能夠等到軍部的援軍嗎?
……
法租界咖啡館裏,桌子突然突突的抖了起來,咖啡杯與碟子發出了頻繁的疊擊之聲。
美嶼小姐驚異的舉頭向外看去,隐隐之間外面傳來“隆隆”聲。姓高橋的司機則安慰道:“和支那人的戰争又開始了,還是回公館吧!”此時此刻的高橋在後悔,後悔在這個時間将美嶼小姐送來支那,他不明白美嶼家主爲何在臨終前一定要他将其送來支那。美嶼家在那場風暴中垮掉了,幾乎變的一無所有,高橋甚至是自掏腰包來完成這個承諾。
但讓他感到驚訝的是,美嶼小姐似乎在支那早就安排有後路,法租界内的公館,各種設施工具,包括公館内的仆從一應俱全,當然也包括他開的那輛嶄新的雪弗蘭小汽車。
美嶼小姐拿起精緻的餐巾,輕輕擦了下嘴角,又輕輕的道:
“高橋先生稍坐,我去洗手。”
高橋驚異于美嶼小姐的淡定,如果換做是一般人家的女兒恐怕早就被支那的戰争氣氛吓得魂不守舍,吵吵回日本了。或許,這就是支那人常說的虎父無犬子,同樣美嶼家主這虎父也同樣沒有犬女。他突然覺得,美嶼小姐來支那一定是身負某種使命,而複興美嶼家吧。隻是,他看着消失在拐角勁頭處柔弱的背影,喃喃道:“這麽柔弱的女子,能擔負下重愈千斤的責任嗎?”
如果高橋能看穿拐角的牆壁一定大吃一驚,可惜他看不穿。
一個陌生男人來到美嶼小姐身邊,看似随意将一張紙片放在桌角,而美嶼小姐也看似不經意的将紙片拿在手中,然後利落的放入随手攜帶的包中。
……
常熟縣城外蘇家滃指揮部,吳孝良接到了蔣中正由徐州發來的電報,鑒于目前京滬局勢已經趨于穩定希望他能率部北上解決京津問題。可一封電報又使吳孝良剛剛放松的神經再一次繃緊起來,原本聽說張治中在閘北配合他也發動了一次反攻,而且還很成功。可轉過天來,不利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
先是八十八師全軍盡沒,師長俞濟時身負重傷被部下搶出火線,才算沒落入日寇手中。緊接着,八十七師也在八十八師覆沒後被攆出了閘北。張治中剛剛設在真如的指揮部,毫無遮攔的正對迎面而來的日軍。
無奈之下,張治中隻好下令全軍撤退。隻是,這一退便再也刹不住車,被日軍第九師團銜尾追擊,一路向西,經嘉定直被攆到太倉與五十七師會和才算停下腳來。
由此,中國主力軍隊徹底退出上海,上海在事實上已經完全失守。同時,由于第五軍敗得太快,直接退到太倉,第九師團又緊随其後,使得駐守此地圍困日軍第十四和第五師團的李澤軍第五十七師,驟然間面臨腹背受敵的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