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震長舒一口氣,總算出了當年在湖南那口惡氣,若不是吳孝良見死不救他帶去的晉軍精銳也不會全軍覆沒,隻身亡命的情景似乎還曆曆眼前。他放下電報對軍部中的将領們發号施令:
“泰安即将被我軍攻克,爲了盡快擊敗吳逆,原定于六月中旬發起的決戰要提前進行,命令部隊明日一早開拔,抵達泰安後延津浦路北上,和王治安的三十七師合圍濟南一舉拿下山東。”
三十二軍的高級軍官們聽了軍長所描繪的藍圖一個個情緒激動,紛紛表示願與吳逆決一死戰,請求立即開拔。商震笑着拒絕了部下們的請求。
“三十二軍的兄弟們半月以來連日奔波已經疲憊不堪,養精蓄銳休整一日,過了今日你們想歇息都沒有時間喽。”
軍部内一片輕松樂觀,在座的軍官們都認爲泰安指日可下已經沒有懸念,唯一可能面臨的惡戰也就在濟南城下,但如今晉軍人多勢衆,士氣如虹,區區魯軍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就在三十二軍軍部内讨論如何分割濟南守軍的同時,晉軍第五旅已經越過津浦路遙遙可見泰安城牆了。今年春天開始就未下半滴雨水,整個魯西大地陷于一片幹涸龜裂之中,部隊滾滾前進揚起了漫天塵土,遮天蔽日,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震動。
晉軍第五旅旅長李玉玺喉嚨幹的仿佛冒火一般,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因爲連續趕路而幹裂的嘴唇,泰安就在前方,隻要一鼓作氣将之拿下,師長之位便手到擒來,于是振臂高呼。
“兄弟們,泰安就在前方,破城後休整一日……”這是一種比較隐晦的許諾,意思就是破城後一天之内,随意搶掠,這也是當時軍閥們普遍用來激勵士氣的一種手段。
第五旅士兵們聽了旅長的許諾,立刻一個個雙目通紅,嗷嗷叫着沖向泰安城。泰安城牆在韓複榘與日軍激戰時已經被毀,是以隻要沖進殘垣斷壁,勝利就在眼前。
李玉玺騎在馬上,志得意滿的看着麾下士兵山呼海嘯一樣呼喝沖鋒,大地震動的似乎愈發厲害,透過漫天的揚塵他隐隐覺察到了一絲不安。他突然發現沖在最前方的騎兵人仰馬翻,很快又向兩側分流,連續的爆炸随之而起,突突之聲速度之快竟不下于機槍。沒片刻功夫隻見幾十輛奇形怪狀的鋼鐵戰車好像幾十柄利刃一樣沖進軍陣,将第五旅割的四分五裂,哭号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除了突突爆響的炮聲,哒哒的機槍聲也交響樂一般輝映爆起。怪獸一般的鋼鐵戰車噴吐出數十道火舌像死神鐮刀一樣收割着脆弱的生命。
士兵們從來沒見過如此恐怖的鋼鐵怪獸,手中漢陽造打光了所有子彈在它們身上竟似撓癢癢一般。機槍連推過馬克沁重機槍,這個在國内戰場上無往不利的人肉收割機在它們面前同樣是無可奈何。
鋼鐵怪獸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很快沖到了試圖阻擋他們前進腳步的晉軍士兵面前,鋼鐵履帶碾過不及躲避的血肉之軀,碾過了丢棄在路上的重機槍,立時血肉與鋼鐵碎片亂飛。
第五旅士兵徹底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摧毀了戰鬥意志,開始四散潰逃。旅長李玉玺也從未見過這種鋼鐵怪物,但畢竟也算見多識廣,不會像普通士兵一樣認爲這是以鬼神之力驅動的殺人怪物,意識到這是山東軍裝備的一種前所未見的新式武器,他試圖整軍迎戰,但冰雹一樣掃過的彈雨無情的絞碎了他最後的機會。
大口徑的機槍子彈将晉軍第五旅旅長李玉玺攔腰打成兩截,随之又被滾滾鋼鐵洪流碾成了一灘血肉爛泥。又是片刻功夫,第五旅徹底崩潰,向西方潰退而去。
鋼鐵怪獸們停止了前進,轟鳴震天的怒吼聲也随之消失,一隊隊騎兵由其後沖出,追擊着向西奔逃的晉軍潰兵,繼續收割生命。
騎兵旅旅長達日阿赤來自紮薩克蒙古草原,這種戰車他也曾在外蒙邊防軍中見過,但隻是寥寥數眼,連多爾濟汗王的禁衛軍中都沒有裝備。今日,達日阿赤徹底被這些鋼鐵戰車的威力所震撼,平日裏蒙古鐵騎天下無敵的信念,在此前一瞬間已經徹底坍塌,他自問自己的騎兵旅與這裝甲旅正面對抗将不堪一擊。
盡管心中驚駭無比,他以及他麾下的騎兵旅風卷殘雲一樣将晉軍第五旅的殘兵一一吃掉,最後逃回肥城的竟十不存一。
夜半三更,白日間的炎炎如火漸漸退去,但空氣仍舊幹熱躁動。商震拿着鉛筆站在地圖前,仔細的勾畫塗抹着。有傳令兵慌張的闖進軍部,不及行禮便語無倫次的報告:“大事不好了,第五旅全軍覆沒,山東軍正朝我肥城方向而來!”
“什麽?”
商震手中鉛筆吧嗒一聲掉在桌上,不可置信的問道:“你再說一遍……”
傳令兵不安的重複道:“第五旅全軍覆沒,旅長李玉玺當場陣亡,山東軍整朝我肥城方向而來。”
他還是難以置信,卻不由自主的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再一次确認道:“情報準确嗎?”
“千真萬确,潰兵已經陸續抵達肥城。”
商震心底升起一絲憤怒,李玉玺這個混賬王八蛋,一盤好棋竟讓他下成這個德行,死了也活該,否則就算他活着回來自己一樣得槍斃他。
片刻間,三十二軍的其他高級軍官陸續趕到軍部,顯然他們也聽說了第五旅全軍覆沒,山東軍正朝肥城而來的消息。
商震從最初的震驚中恢複了鎮定,立即分派各旅主動出擊,他不會在這小小的縣城中等敵人來攻,自己兵多将廣何懼區區山東那些新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