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孝良心道張宗昌送上十三縣聽起來是挺大方,但這幾縣即便他不送,恐怕也保不住。因爲此番縣長大會裏幾個主張歸附省府直轄的縣長全在膠萊道之列。
澹台繼澤亦是覺得張宗昌有空手套白狼的意味,問道:“助韓還是幫張,主座可有成算?”
“先談上一談,你和朱武生配合一下,去會會這兩人的代表。”
朱武生接到吳孝良讓他和澹台繼澤一并負責談判的命令後,受寵若驚,他本是臨淄縣縣長,雖然負責的工作不少,但赈災、建設都是他分内之事,可這回卻不同,使其代表省府談判代表了吳孝良的信任。這是一個絕好的信号,由不得一直在仕途郁郁不得志的他不興奮。
豈料一番談判下來,韓張兩人的代表竟是一毛不拔,那韓複榘的代表甚是嚣張,他甚至不承認臨淄省政府的合法性,指斥道:“趁火打劫就不要指望了,韓主席希望你們臨淄縣出兵,已經給出了足夠豐厚的條件,并且韓主席所給回報之豐厚,遠勝于張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韓複榘代表也不知從何得知了張宗昌提出的條件,是以有恃無恐,極端霸道。澹台繼澤聽此人如此嚣張,也不多言轉身就走。朱武生本還想還幾句,見狀也亦步亦趨的離開。
張宗昌的代表倒是很好說話,卻也是半點都不讓步,聲稱這已經是張大帥能給出最優厚的條件。
就這樣僵持了幾日。一日晚間,韓複榘的代表突然來到朱武生住處,希望重新開啓談判。朱武生一臉的莫名其妙,“代表先生,談判與否鄙人做不了主,鄙人的實職隻是這臨淄縣的縣長,對于省政府之決策是沒有發言權,你何不去找澹台處長?”
韓複榘代表一臉苦澀,他何嘗沒去找過那個怪異的老頭,怎奈人家連面都沒讓見,這也是沒辦法了才想起來走朱縣長的門路。手自懷中掏出一個紅布小包,放在桌子上,聽布包包裹之物與桌面撞擊聲竟似分量不輕。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朱縣長笑納!”
代表一臉的皮笑肉不笑,朱武生看得起膩,忙将布包想外推去,入手處果真分量不輕,憑經驗裏面該是金條。不過,吳孝良自在臨淄成立省政府以來,便頒布政令,政府官吏貪污受賄金額累計超過十銀元者立即開除公職,并且永不錄用。超過一百者判徒刑十年,超過一千之數立即執行槍決。法令如此嚴苛,他自然不敢因爲這點小利毀了大好的前程,又想起此人那日的嚣張态度,于是冷冷道:
“東西拿回去,你的要求我自會禀報主席,談與不談卻隻能看上意如何。”
代表以爲他是客氣,哪裏肯往回拿,又要往回推,朱武生立刻冷了臉。
“省府法令,行賄者一經查實,判處徒刑三年!”
朱武生絕不是随口一說,吳孝良的确曾定下行賄者同樣判刑的法令,但是他忘記了具體數額所對應的具體刑期,因此隻是胡亂編了個數字,以此來震懾那代表。
果不其然,韓複榘代表聽了朱武生的話,動作一滞,待見對方不似作假,顫抖着又将紅布包揣了回去。
剛打發走韓複榘代表,張宗昌代表又眼巴巴的趕上們來,此人倒是爽利,直接将一張花旗銀行的本票放在朱家客廳的桌子上。朱武生拿眼睛瞄了一瞄,看的他心頭一跳,竟是一萬元整。心道前幾日這家夥還一毛不拔,此刻居然出手如此大方,自己區區一個縣長便舍得送上一萬大洋。此人所爲何來?莫不是也如韓複榘代表一樣,想從新開啓談判吧?
朱武生又是一伸手将本票推了回去,态度堅決的道:“代表有事說事,臨淄法令森嚴,不得受賄。你送東西便等于害我!”
那代表又豈肯輕易将東西收了回去,低聲道:“朱縣長此言差矣,這件事隻有你知俺知,天知地知,你不說俺不說,又有誰能知道?”
若說堂堂朱縣長沒對那一萬大洋動心,絕對不是真話,但他還是能夠權衡出個中利弊,收下這一萬大洋,絕對有百害而無一利,目下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他深知來之不易,是以态度更加堅決。
張宗昌代表隻好悻悻的收了回去,這還是頭一次遇到給錢不要的官,他想破了腦袋也沒想透其中原因。隻好硬着頭皮說明來意,竟是和韓複榘代表一樣,也是要求重新開啓談判。
朱武生又是一番應付,原來他同樣在澹台繼澤那裏吃了閉門羹,無奈之下也找到了這裏,不過此人更加難纏。他在答應代爲通傳之後,才将賴着不走的張宗昌代表攆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朱武生來向吳孝良彙報昨晚韓複榘與張宗昌代表的異常舉動。
“會不會是魯南戰場上有了變化?”他試探着問道,他私下揣測,能讓韓複榘代表态度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必然是戰場上出現了對韓複榘不利的情況。
吳孝良将一封電報稿扔到朱武生面前,說道:“一看便知。”
朱武生異常激動,連機密電報都讓自己看,這說明吳主席沒有将自己當做外人。他激動的拿起電報紙,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竟讓他大吃一驚。
原來,韓複榘在沂水大破張宗昌軍,兵鋒直抵高密。張宗昌主力盡數被擊潰,退往青島。月餘大戰,韓複榘在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之後,終于獲得慘勝。這也就解釋了張宗昌代表爲何舍得在自己區區一個縣長身上花下送如此重金的原因,敗亡在即,一萬銀元的敲門磚的确不貴。
可韓複榘取得了勝利,爲何也如此急吼吼的要求重啓談判呢?朱武生百思不得其解,吳孝良見他一臉茫然,又将另一份電報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