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孝良這幾日在車上便以查看地圖,分析山東形勢來消磨時光,此時的山東盤踞着兩股強大勢力,第一股是占據膠東一帶的張宗昌,這人雖與他有舊,但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并且嚴格來講當年兩人還是仇敵,所以此人算作哪一方還要觀察。至于另一股勢力,那就是盤踞在沂蒙一代的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韓複榘,吳孝良既然選擇了來山東當這個代主席,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他天然的敵人,而濟南又在日軍掌握之中,他一直在腦中盤桓究竟該将落腳之地選在何處。
禹城、平原倒是沒有地方軍閥,怎奈久經大戰之後人煙荒蕪,并且又在黃河以北,遠離山東腹地,所以這裏不是上上之選。最終,吳孝良将目光停留在了濟南延膠濟鐵路向東的臨淄上,這裏與大海很近,便于外部補給的運送,并且在山東省腹地,遠離北伐軍進軍路線,沒經過南北混戰的蹂躏,人口密實,工農商業相對保存完整,真是塊不可多得的寶地。
陳調元見吳孝良不客氣的否決了自己的提議,而是提出要去臨淄,表情有點尴尬,但随即又哈哈大笑。
“維中果真目光如炬,臨淄此地古時就是齊國都城,選這裏也很合适,到了前面車站我便名專列轉軌。”
吳孝良本想拒絕,但陳調元卻再三堅持,一定要将他安安全全的送到臨淄再返回南京。過濟南時,他親自與控制津浦路的日本人交涉,然後轉上膠濟鐵路往臨淄而去。這讓吳孝良更看不懂陳調元了,他始終覺得這人與自己不冷不熱,但有時候卻又像是傾心結交的樣子。就比如說去臨淄這件事上,陳調元如果一再堅持去泰安,吳孝良也沒有辦法,可他并沒有堅持,而是選擇了妥協,并且積極的做護送準備。
可專列延膠濟鐵路過了周村、長山一帶後,吳孝良才發現,他對魯中一帶的情形估計的過于樂觀。今年的山東顯然是個大旱之年,數不過來的小河溝本應水流不斷的,此時卻都幹涸的見了低,地裏的稻田更是無精打采,如果再不來幾場雨恐怕入了秋,山東地界就得鬧上一場***。
吳孝良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關于***的電影,連地主家的閨女都爲了口吃食而甘心賣身,可以想見沒了糧食,對于這些土生土長的農民來說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既然他來到此地,就堅決不能讓這種慘絕人寰,駭人聽聞的悲劇發生。
就在他爲農民們沒有雨水灌溉糧食而犯愁的時候,身在另一節車廂的李澤軍心卻提到了嗓子眼,距離專列三四裏遠處,他發現了一股馬隊,這股馬隊已經遙遙的跟了他們許久。由于膠濟鐵路平日裏的維護保養很不到位,車速被迫放的很慢,連馬都能夠追的上,所以這些人竟一路跟出了幾十裏地。
這些人是敵是友摸不清楚,隸屬于何人也半點不知,但他們背上背着的騎槍卻明晃晃的告訴所有人,他們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不是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
好在這些馬隊跟了一陣之後,戰馬由于體力不濟,便沒有繼續追蹤,不過這仍舊在李澤軍的心裏蒙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李澤軍沒有将這件事說出來,而是靜待事态的發展,畢竟他在此處是個光杆司令,除了幾個得力的警衛以外,吳孝良的衛隊成員多數都是,原奉軍憲兵隊的憲兵,說實話他并不信任這些人。
這些馬隊雖然保持這足夠的距離,但發現他們的不止李澤軍一人,李上校來到了陳調元和吳孝良所在的車廂,對兩人分别敬禮之後,矮下身對着坐在沙發上的陳調元耳語了幾句。
吳孝良發現陳調元聽後,臉色立刻變的十分難看。
“這個劉珍年是要幹什麽?當初就應該繳了他的械!”
李上校沒有接嘴,而是請示道:“沒别的事情,卑職就先出去了!”
誰知陳調元竟罕有的拉他坐下來,“來,坐坐。”在李上校驚訝的目光中,他繼續笑意吟吟的說道:“又廷啊,我這次想讓你留下來幫吳代主席的忙,你可願意啊?”
李上校沒想到,陳調元竟然會有此一問,頓時呆住了,這讓他如何回答?是痛快的答應嗎?還是拒絕?這種事,不是應該事先與自己通氣的嗎?陳長官何時這麽草率了?
他心念電轉,口上應道:“一切全憑長官安排!”
陳調元是他的主官,他此時突然提出要将其留在吳孝良身邊,有兩種可能:一則是試探,二則是真想幫忙。這時候主官不與部下通氣,突然抛出問題來,就可以在手下措手不及的情形下,看到其内心最真實想法的一個點。這李上校反應也當真是快,竟然沒露出半點破綻,一句話說完,其實他的後背瞬間便已經被冷汗所濕透。
“吳代主席身邊缺人才,我推薦你留下,不要讓我失望啊!”說罷,陳調元轉頭又對吳孝良道:“維中啊,這李又廷是塊好材料,黃埔軍校畢業,留在我這司令部當高參可惜了,他生就一副領兵殺敵的樣子。”
看似商量,卻是一副不容拒絕的口氣與樣子,說真心話,吳孝良對這個李上校的印象着實不錯,不論他出身何處,留下來對自己絕對是一大助力。
“如此多謝了!雪中送炭非雪公莫屬啊!”
吳孝良一口應下,忽然想起陳調元剛才所說的名字,不禁問道:
“雪公剛才所說的劉珍年是何許人也?”
陳調元露出頗爲不屑的表情。
“我還在徐州任鎮守使的時候,此人不過是膠東的個團長,後來奉軍入關南下,張宗昌占了山東,一槍沒放便降了奉軍,那狗肉将軍繼續讓他做團長,等到今年北伐的時候,他已經是擁兵萬人的師長。不過自從張宗昌被韓複榘趕到膠東後,此人便又被張宗昌趕到昌樂一帶,距離臨淄不遠,維中你可要小心此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