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調元侃侃而談,既像老友一般,又似長輩一樣殷切期望。吳孝良心道:這陳調元果真不簡單,第一次見面便看似如此推心置腹, 卻不知他們用自己去山東究竟所爲何來呢?隻是陳調元不說,他也不能貿然開口相問。原本他還擔心這是一場騙局,現在看來此事應當不假,雖然目下山東形勢他兩眼一抹黑,但也斷然沒有退縮的道理。
“孝良雖身單力薄,卻也願爲國家和民族做些有用之事,如今蒙蔣總司令擡愛,自然要竭盡全力而爲之!”
見吳孝良答應,陳調元暗自松了一口氣,如果此人拒絕他也沒有一點辦法,國民政府給這位過氣将軍定的調子是愛**人,絕對不能用強,二徐亂搞,将他打成通緝犯,不免有公報私仇以洩私憤的嫌疑,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不知維中何時方便動身?隻看眼下情形一日三變,還是越快越好,我将親自護送你南下!”
吳孝良不知陳調元爲何如此着急,但他能感覺到,自己赴任山東,對他以及對南京的老蔣,是絕對有益的一件事。
“陳雪公,既然如此,孝良這就回去準備一番,明日此時便跟您南下入魯。”
“好!維中速去速回,我在這裏翹首以盼。”
兩人這就算是敲定了南下時間,陳調元又命那李上校護送吳孝良回北京城,半路上他突然想起了憲兵司令部沒撤走的人,不由得擔心他們安危,便讓李上校先去憲兵司令部。
剛挂進路口,就瞧見昔日的司令部大門前以及圍牆兩側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這輛小汽車引起了那些士兵的警覺,立刻端起槍,喝令停車接受檢查。
李上校下了車,出示證件,幾個士兵才發現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紛紛把槍放下,沖撞了一位上校軍官,有些人心中難免忐忑。
“幾位兄弟,不知裏面關的都是些什麽人?”李上校開始套起近乎。
士兵們一臉的晦氣,“裏面都是些大頭兵……”面對上校長官後半截話沒說出口,看守這些兵沒多少油水可撈,偏偏這些東北大頭兵們一個個跟茅坑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半文錢也沒孝敬過。
吳孝良這時也湊了上來,手中掂量着一小兜銀元,“小小意思,給兄弟們買酒吃,裏面慣着我一位兄弟,想進去探望一下,不知可否?”
看守士兵見吳孝良如此上道,如何肯說個不字,自然是一口答應。吳孝良得了允許,便推門而入,最後沒走成這批人多數都是張學良分派給他的警衛,想到這些人是受了自己的牽連,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愧疚。
裏面的憲兵們武器早就被收繳上去,正百無聊賴的在院子裏神侃胡吹之際,大門開了,進來之人竟是吳孝良。士兵們愣了半晌才回過味來。
“吳将軍,你也被抓了?”
“趙老四,放什麽屁,将軍被抓了能跟咱們關一塊,我看吳将軍是來救咱們的。”
“難道是軍團長又打回來了?”
……
滿院子的人,嘁嘁喳喳議論個沒完沒了,有在屋中的人聽到外面動靜也趕緊抛出來查看發生了什麽事情。
吳孝良看着這些人眼中充滿了期待,不忍說出實情,卻又不得不回答他們的問題。
“我沒被抓,軍團長也沒打回來……”
憲兵們的目光逐漸暗淡下去,有的人則小聲的說着:“吳将軍是投降了嗎?”
“呸,别瞎說……”
吳孝良呆立好一陣,看着這一張張單純而樸素的臉,竟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們實際上已經成爲了棄子,爲了不驚動自己而被舍棄陪葬的棄子。他打定主意,總要像陳調元請求放了他們,也算對得住大家共處一場。轉身剛要離去,卻聽一個聲音自身後喊道:
“吳将軍,帶我們走吧,我知道你現在是南邊的大官了!”
吳孝良回頭一看,是那日監視竹下義晴的憲兵上尉,他對這人的印象不錯,處事冷靜也算缜密,是個可造之材。
“你們不回奉天了嗎?”
有人立刻怨氣沖天的嚷道:“回個奉天個鳥,軍團長都不管咱爺們了,咱爺們還回去作甚?”
“你老哥一個當然無所謂,俺家裏老娘媳婦都在,可不跟你們瞎攙和。”
也有人嚷嚷着反駁,院子裏頓時亂作一團。
憲兵上尉見此情景,立刻站到院中的花台之上,高聲喊道:“都靜一靜,願意跟吳将軍走的請站到左邊來,想留下的站到右邊來。”
有人挑了頭劃了道道,自然就有人跟着走,院中一二百人嘩啦啦的分起了隊伍。
吳孝良突然心念一動,此去山東自己是光杆司令,手下沒有一兵一卒,連自保的警衛都沒有,憲兵上尉此刻帶人來投,真真是雪中送碳。看到憲兵上尉左手邊呼啦啦站過去的百十人,他隻覺得心底被壓抑了許久的火焰開始升騰。
“我明日便要去山東,那裏龍潭虎穴,你們可敢?”吳孝良交代了去處。
憲兵上尉也不含糊。
“還能兇險過六在這裏等死嗎?”他說的是實話,由于此前晉軍與奉軍打的慘烈,死傷衆多,積怨甚深,因此這次抓來的不少俘虜都被以戰犯的名義下獄槍斃,收繳武器改編或者放走的隻是極少數的雜牌軍,像他們這種根子極正的憲兵,前景非常不樂觀。
“好!願意跟我走的,明早七點收拾好東西在院子中集合。”
回到黑龍會,李澤軍急的就差召集人手,去劫營奪人了。他見吳孝良鐵了心要去山東,極力反對道:“旅長,山東龍潭虎穴,據說讓姓韓的占了,他手下大軍好幾萬人,咱們無兵無卒的不是去送死嗎?我看那姓蔣的也沒安了什麽好心,分明是想拿咱們當槍使,想翹他姓馮的地盤。”
吳孝良一臉的鄭重,環視衆人一眼,最後定格在李澤軍臉上。
“山東是一定要去的,你隻說該如何應對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