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人竟然繞過五道崗抄小路轉向,向南而去。而偵查兵也清晰的看到,這夥人的大都是身材魁梧的大胡子,應該是俄國人不錯,隻是他們穿的仍舊不是制式軍裝,據此判斷應該是收編的匪軍。
礦工團與警衛連被吳孝良整編爲綏東暫編第四團,去蕪存菁大概也隻有八百餘人,雖然嚴重缺編,但是戰鬥力卻得到了根本上的保證。裁汰下來的老弱組成護礦隊留守五道崗金礦,另分出一部分人将這些大胡子俘虜押往穆棱。戰時交通斷絕,五道崗糧食儲量并不多,經不起這麽多人的消耗,所以必須将俘虜們押走。
張二狗本來是躍躍欲試的,當得知大胡子們繞了過去,仗沒打成不禁很是失望。
“可惜了,本想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
吳孝良見到大夥求戰心切,心中感慨:士氣可用,絕不能浪費了。
當天中午,暫編第四團立刻開拔,直追擊那夥繞路而走之人而去,但奇怪的是一個下午也沒見到那夥人的半個影子,路上仍舊到處散落着遇難者的屍體,死狀慘不忍睹,大夥一路走下來已經憤慨難耐,心頭火起,恨不得立馬追上去,将這些沒有人性的畜生消滅,爲死去的同胞報仇。終于,第四團在太陽林下山的前一小時,發現了老毛子的身影,不過聽了偵察兵的描述,吳孝良、澹台繼澤以及張二狗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什麽?有五千人?你會不會看錯?”張二狗不可置信的質問道。
偵察兵的臉立刻漲的通紅,他可是從征湖南時就跟着吳孝良的老兵,曆經第四混成旅騎兵連,西北邊防籌備處教導大隊,綏東軍第一團騎兵連,旅指揮部警衛連至今,是吳孝良麾下實打實的驕兵,如今這個新來的團副居然質疑他的本職能力,如何叫他能忍下這口氣。
張二狗自然是無心之言,并且說出這句話以後就後悔了,連忙打圓場道歉:
“兄弟,俺老張不會說話,别見怪!”
一番話說的誠懇之極,偵察兵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人家好歹也是堂堂團副,能拉下臉來給自己道歉,那得是多大的胸襟,難怪旅長能将這家夥任命爲團副。
吳孝良對張二狗很滿意,雖然有時粗魯莽撞,但假以時日定然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良将,但對方有五千人之巨,卻讓他倍感壓力,綏東軍在此立足也沒有和如此多的人打過仗,何況如今手下隻有區區八百剛剛整編的礦工,很多人幾乎都沒有大規模作戰的經驗,新兵且不說,人數上又是絕對的劣勢,帶他們上去不是以卵擊石嗎?
澹台繼澤似乎仍舊沉浸在吳孝良處置錢銘鈞等人另類方式的震驚裏,整整一天,走了一路,想了一路。直到此刻他才似乎緩過神來,出言阻止道:“我們新成之軍,地方人數遠勝于我方,依繼澤之見,咱們還是避其鋒芒,繞路而行的好!”
張二狗當即就不幹了,說話很不客氣:“那這一路慘死的同胞們怎麽辦?他們的大仇就不報了?你這是逃跑,要走你一個人走,俺不攔着!”
澹台繼澤也如那偵察兵一樣立刻漲紅了臉臉,這張二狗的嘴真是個炮筒,他可以說自己不懂軍事,但不能說自己是沒膽的懦夫,他澹台繼澤從寬城子遇襲開始就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吳孝良至今,如今這夯貨質疑自己的勇氣和決心,那絕對是不能容忍的侮辱。
吳孝良終于也受不了張二狗到處放炮的那張嘴,打着圓場:“二狗,澹台先生的勇氣與能力我是知道的,他不過是給出建議,你不必激動。”
澹台繼澤聽了心裏一陣溫暖,眼睛竟有些潮濕,這是不是就是士爲知己者死的感覺呢?他如此問着自己。張二狗悻悻的閉上了嘴,忍不住又問道:“大帥,那你說,咱們該咋辦?”
吳孝良一直奉行身體力行的原則,既然坐在後方想不出對策不如親自去觀測一番,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立刻做出決斷,否則很容易被蘇俄軍發現,到時候免不了要倉促應戰導緻無謂的損失。
什麽都不做就撤退,他們來綏東還有什麽意義?但如果他帶着人繞過去直奔綏東,如果沒有尋到綏東軍主力的話,那麽他們很可能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尴尬境地。
到底該如何決斷,吳孝良也拿不準主意,他決定親自前去查探一番。想到這裏,他立刻帶着人來到隐蔽的林間,太陽最後一抹餘晖,給山谷裏帶來了最後一絲光亮,隻見蘇俄軍的營地果真規模不小,但看樣子隻是臨時宿營,不如尾随其後,伺機而動,但他随即便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他這股人馬機動力一般,一旦被大隊人馬發現,很容易便被粘住包圍,甚至有被吃掉的危險。
吳孝良瞅見身邊的張二狗,心念一動,突然有了主意!
……
綏芬河畔中東鐵路,火車嘶吼轟鳴着由東向西而去,一位皮膚蒼白的軍官,面色憂郁,背手立在車窗邊,他料不到自己還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但是,他并沒有因此而貪婪的享受着這感覺。
因爲這自由是有代價的,他帶着他的兄弟将一路向西,去完成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軍官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沒得選擇,他的兄弟同樣也沒得選擇,這一去前途未蔔,或許他們一去将再難返回,但至少他們如此死去會更有價值吧?
“和甫,前面要到穆棱了,咱們是不是下車補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