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清來找吳孝良,憂心忡忡,自到奉天以後局勢撥雲詭異,且不受控制,這種感覺十分不好,他總覺此事有一張無形的手在操縱:“維中,我覺得奉天非久留之地,他們一次不成,肯定還會策劃第二次。”
吳孝良笑了,寬慰道:“大哥,他們還敢炸了警備司令部不成?你多慮了,咱們隻要老實的待在這裏,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對了,修文幹啥呢?這幾天連個人影都沒見。”
“他和這裏的服務小姐打的火熱,哪有時間露面?”李振清一臉古怪的笑容,然後又拉回正題:“他們當然不敢炸警備司令部,但是你會乖乖的待在這裏嗎?并且你能保證這裏的人就沒被他們收買嗎?”
李振清這可問着了,吳孝良反複思量了整件事,在原委上一頭霧水,這夥人究竟是要炸孟恩遠,還是要炸自己,他心裏一直打鼓,并且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究竟誰要炸自己,是日本人,還是張作霖,亦或是俄國人?
“以目前态勢來看,張雨亭的嫌疑已經減到最低,他不論是炸咱們還是孟恩遠,對他都沒有好處,從他這幾日的遭遇,便可見一斑。”
李振清點頭稱是,吳孝良則話鋒一轉繼續道:
“但是,卻不能排除奉天督軍府的所有人,難保他的手下沒有想治他于死地之人。”對于這點懷疑,最大的支持論據便是當年督軍府有人欲對他下黑手這件事,若不是自己當年機警,今日他可能還在奉天監獄裏準備将牢底坐穿呢,這個幕後黑手究竟是誰?能不能和這次炸車案有牽連?無論如何必須找出來,他暗下決心。
李振清點頭同意,的确,對于督軍府的官員們,他感受的也并非完全是友好:“張作霖目前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我想即便有人想對咱們不利,也能在背後偷偷摸摸搞小動作,是不敢大張旗鼓的。”
“嗯,必須将這個幕後黑手揪出來,否則這就是一顆随時有可能炸響的定時炸彈。”吳孝良斬釘截鐵。
“最大的嫌疑還是在日本人身上,隻不過咱們綏東和日本人并沒有多少交集,若論仇恨海參崴一戰,還沒到這個不死不休的程度吧?”李振清将懷疑的毛頭指向日本人,吳孝良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想起當年自己對日本人做的那些手腳,難不成他們開始報複了?但随即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無論是日本滿鐵特高科的特務,還是自己的良大藥廠,都不值得他們如此興師動衆。
吳孝良反複思量一陣後還是覺得最大的嫌疑是在日本人身上。兩人正胡思亂想間,有打探消息的士兵急匆匆趕回來,“旅長,那孟督軍醒了。”
吳孝良和李振清都是一震,或許在他身上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走,去奉天醫院。”
奉天醫院,住院部外圍警衛森森,吳孝良托了楊宇霆的關系,才進了去,找到孟恩遠的病房,又有人在把守,“幹什麽的?趕緊退後,不然開槍了。”
把守的衛兵相當緊張,舉起手槍,槍機大開,很顯然是做了一擊斃命的準備。
吳孝良舉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道:“我是孟督軍的朋友,綏東軍吳孝良,聽說他醒了來看他。”
衛兵自然聽說過他,如今奉天省城就是爲了這兩個人鬧的雞飛狗跳,他仍舊沒有手槍,但卻松了口:“好,隻能進去五分鍾,别搞其他的事,我會一直盯着你。”
病房内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孟恩遠面色慘白的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着。讓人看了不禁一陣唏噓:這哪裏還有吉林督軍威風八面的影子,這病房裏如今隻剩下一個滿面病容的孤獨老人。
孟恩遠聽到腳步聲,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是吳孝良心下稍安,無力的問道:“你們……你們怎麽來了?”車禍發生的一刹那,他就失去了知覺,直到醒來很長時間以後,他才明白自己的遭遇處境,竟是有人将他的列車炸了,大部分随員心腹已經見了閻王,隻有他命大活了下來。
“孟公,聽說你醒了,我們特意來看看你。”吳孝良回答道。
說實話,抛開政治恩怨,孟恩遠對這個謙遜有禮的年輕人是頗有好感的,有氣無力的道:“有勞二位費心,我……我還死不了。”他說的這話卻是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吳孝良體會不到他心中的憤恨,但能強烈感受到他的恨意,終于進入此次前來的正題,問道:“孟公行止在寬城子時,可曾提前透露?”
孟恩遠由于頭部首創,費力的回憶一番,搖搖頭:“沒有,準備南下,是我上午臨時做的決定,你看我連行李都沒準備。”
聽到這裏,吳孝良心下凜然,暗道:如此看來,這幕後黑手果真是沖自己來的,想炸掉那樣一座大橋非得提前兩三天準備,才能在炸點上安放好炸藥,而孟恩遠南下乃是臨時起意,那麽此事最大可能便隻能是針對自己,瞬間,他隻覺得遍體生寒。
孟恩遠實在太虛弱,說了幾句話後,就不再答話,沉沉的睡去。這時護士進屋,見到有兩個陌生男人下了一跳,随即發現衛兵也在,才稍稍安定,上前輕聲斥責道:“病人剛剛蘇醒還沒有脫離危險,你們别打擾他了,趕快出去!”
年輕的女護士說話毫不客氣,吳孝良馬上笑着道:“好的,護士小姐,打擾了,我們這就走!”護士因爲生氣,一張原本雪白的小臉漲的通紅,吳孝良不禁多看了一眼,然後覺得不過瘾,又看了一眼。
小護士意識到不妥,臉更加的紅了,斥道:“看什麽看?”
吳孝良與李振清出了奉天醫院,一陣茫然,偌大的奉天省城,危機四伏,這熙攘的人群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準備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