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羅夫大驚失色,手中剛剛端起的玻璃酒杯滑落在地,應聲而碎。
雖然聽不懂俄語,但看到彼得羅夫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吳孝良也猜出肯定有大事發生,也顧不得忌諱,連忙詢問道:“公爵閣下,發生了什麽事?”
吳孝良連着問了兩遍,彼得羅夫似乎才恢複了思考。臉色極其灰敗的,用國語艱難的回答道:“日本艦隊偷襲我們,已經損失了一艘炮艦。”
“日本人?”徐自冰與吳孝良異口同聲,兩人均對日本人沒有好感,是以這一聲中,包含的是對日本人的戒備與厭惡。日本人急不可耐的向俄國遠東插手,可能不單單是準備分一杯羹。
吳孝良立刻意識到遠東局勢馬上就會越來越複雜,将會變成三方乃至四方的博弈,而綏東軍距離既定目标的實現之路也将越來越坎坷。
“公爵大人,準備如何應對?”吳孝良低沉的問道。
“帝國海軍與陸軍發誓會與這些狗娘養的日本矮子拼死一戰……”彼得羅夫一改适才紳士派頭,破口大罵。
吳孝良知道,俄國人對于十幾年前日俄戰争的慘敗十分不甘心,一直引爲恥辱,如今再次面對日本人的挑釁,這位前俄羅斯帝國的舊軍官當然會咬牙切齒,跳着腳與其開戰。
彼得羅夫咒罵了一陣,則立刻來到吳孝良面前,拉起他的手,言辭懇切的道:“吳将軍,我代表帝國懇求您,幫助我們防禦日本人的登陸。”
徐自冰驚訝的插道:“日本人會登陸?”
彼得羅夫松開手,仍舊殷切的盯着,吳孝良的眼睛,希望看出一絲态度的端倪,可惜他失望了,在那雙眼睛裏他看不到任何他想看到的東西。沮喪而頹然的退回沙發上,坐了回去,将整個身體陷入到柔軟的包圍中。黯然道:“他們不僅會登陸,還會将我們通通趕出海參崴,不從者将會一律槍斃,或是成爲他們集中營裏的行屍走肉。”
一番話從他的眼睛裏透出了深深的恐懼,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觸碰了他内心某處最懦弱的地方。
吳孝良心道:日本人今天隻是軍艦突襲,是否登陸還在兩可之間,彼得羅夫在此驚慌,還不如抓緊組織海防。由于哥薩克的趕回,已經陸軍士兵相繼發還武器,綏東軍已經将城市大部分地區尤其是港口的控制權交換給彼得羅夫,所以城防也必須是由他來負責,自己是否趁此機會,再一次索要些好處呢?
傻子才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吳孝良在心裏默念着,開口道:“公爵閣下,綏東軍……”
“你們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幫我守住海參崴,什麽要求都可以談……”彼得羅夫不等吳孝良說完便插嘴道,他當然明白知道這個狡猾的中國将軍肯定不會輕易答應自己,所以立刻抛出了條件。
吳孝良幹笑兩聲,說道:“公爵閣下,如此,綏東軍責無旁貸。”
見吳孝良痛快松口,一顆心放下來,在他眼裏這個中國将軍,雖然讨厭之極,但是和魔鬼一般的日本人比起來,要強上百倍,他占領了整個海參崴,卻隻劃了三千畝土地做租借,又将城市的控制權拱手相讓,對于這一點,彼得羅夫内心當中竟然有着莫名其妙的感激,但是每次如此想,都會被他強迫壓下去,因爲如此想法對于帝**人來說是一種恥辱。
其實,吳孝良何嘗不想一次就鲸吞海參崴、雙城子,他有打下的能力,卻沒有守住的實力,首先于國際法理不合,在國際紛争裏,中國本就弱勢,如果自己明目張膽的占領這裏,不出一個月,世界列強國就會紛紛譴責綏東軍,給北洋政府施壓,日本人甚至可以以此爲借口直接進攻遠東。到時候,綏東軍内外交困,就是上帝也救不了了。
吳孝良領着徐自冰告别彼得羅夫,匆匆趕回綏東軍軍營,立刻召集全體軍官開會,讨論如何應對日本人可能發動的登陸作戰。令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希望讓日本人登陸,待驚訝至于看清此人面目,則是覺得驚駭了。此人正是李澤軍。
“說說你的想法吧,爲何希望日本人登陸?”吳孝良表面上淡淡的問道,手中卻捏了一把汗,如果此人是親日态度,有漢奸潛質,那無論如何也不能留在綏東軍中了。
……
綏東煤礦,張二狗領着半大小子狗娃在巷道了挖了一整天的煤,疲憊不堪,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成了煤球。但發在手中的羌票,還有分給兩人居住的舒适房子,都讓他分外滿足。
至今,想起在關裏那千裏赤地,和挨餓等死的日子,仍舊心有餘悸。如今來了綏東,雖然苦些、累些,但一日三餐頓頓管飽,還有工錢可賺,這種日子,從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張二狗将羌票小心翼翼的塞進褲腰裏的暗兜内,然後将沾滿煤泥的大手在屁股蛋子上擦了擦,指甲縫隙裏的污垢更加明顯,然後拍一把狗娃子的頭,嚷道:“走,哥屋裏有老毛子的伏特加,整兩口去。”
狗娃子同樣黑的跟個煤球蛋子似的,一歪腦袋,不滿的道:“二狗哥,俺都長大了,以後能不能不拍俺的頭?”
張二狗嘿嘿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罵道:“臭小子,人沒見長,脾氣倒是大了。”說罷一腳踹在他屁股蛋子上,狗娃一個趔趄就要摔個狗啃泥。張二狗動作也快,上前又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才算躲過一劫。
“哈哈——”張二狗笑着,頭也不回朝工棚走去,狗娃滿臉委屈跟在後面,小聲嘀咕着:“就知道欺負俺……”
煤礦公棚是一水的原木黃泥房,住着保暖舒服,張二狗剛要拉門,“嗖——”的破空聲在耳邊劃過,瞬間隻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接着破空聲此起彼伏,慘叫連連響起。
張二狗趕忙趴下,心道:什麽狀況,莫不是土匪吧?然後身體猛然一震,跳了起來,焦急的喊道:“狗娃,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