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歎口氣,神色哀怨,卻又瞬間變的堅決,道:“孝良哥哥,我現在還能回頭嗎?”
“如何不能回頭?明日你便跟我走!”吳孝良大感頭疼,從何時開始,這個行事果敢的姑娘也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我在官府挂了号的……”
“容易極了,我一句話的事。”
“可是我手上還有人命……”
“那些惡人死有餘辜。”
“可是……”
吳孝良火了,怒其不争,氣道:“我這麽做是爲了什麽?還不是爲了你!你個女人能在男人堆裏過一輩子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杜鵑從未見過吳孝良如此發火,頓覺委屈,她有一萬個理由不離開,但離開隻需要一個理由便已經足夠。
吳孝良見杜鵑默不作聲,剛想說話,卻聽她幽幽的道:“孝良哥哥,你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這些。”
這個回答一語雙關,吳孝良清楚明白杜鵑話中之意,話到嘴邊繞一圈,最終也沒開口,自己給不了她任何承諾,如何能說那些兌現不了的話?
兩人正僵持間,有人在門外報告。
“大當家,咱們抓了個奸細,二當家讓請示您如何處理。”
杜鵑沒好氣的道:“帶上來,我親自審問。”
本來像抓到奸細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驚動一寨之主的,底下人自行處置即可。但是今天由于吳孝良在山上的緣故,杜鵑怕誤抓了他的人,因爲不明真相而受到傷害那就不好了,所以,命令所有人,但凡抓到奸細,必須報告,由她定奪該如何處置。
不多時,一個狼狽的中年人被押了上來。吳孝良見了他失聲道:“老馬如何是你?”
被押上來的奸細正是在東甯縣城躲過一劫,準備去綏東報信的行商馬開山。
馬開山驚疑不定,見吳孝良也在山寨中,一時間不明所以,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此刻已經如驚弓之鳥,對任何事情都抱着懷疑态度,難道吳旅長也被抓了?他的胡亂猜測着,但是看樣子又不像,左右爲難,說還是不說?
吳孝良笑道:“老馬,此間主人與我有舊,親如兄弟,有事但說無妨。”
有了明确的答複,馬開山這才帶着哭腔一五一十将東甯慘案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本以爲沒甚大事的吳孝良越聽越驚怒,土匪們不但劫走了他綏東軍的物資,并且殺害了他的警衛胡六一,聽聞其在護兵排心有不滿,暗怪自己考慮不周,他最終英勇就義,與自己的用人不當脫不開關系,如若當時能夠多揣摩一下屬下的心思,斷不會造成今日之慘案,心下不由得一片黯然。
馬開山見吳孝良默然不語似在自責,急忙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慮。
“旅長,此事疑點重重,小人估計未必就是土匪所爲。”
“哦?說說你的分析。”吳孝良也覺得此事斷不會如此簡單。
“第一,有土匪們的對話爲證,這些人似乎是士兵假扮。第二,慘案發生時,槍戰十數分鍾,東甯縣城的駐軍和警察不可能一點聲音都聽不到,直至他們将物資搬完,也沒有半個警察或者駐軍士兵出現。”
事情果真不簡單,但他沒想到,此事矛頭已然直指延渾鎮守使高士傧。吳孝良連連冷笑,高士傧啊高士傧,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招惹你,你倒主動來暗算于我,想吃下這比物資,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一副好牙口。
吳孝良站起身來道:“老馬,咱們這就回綏東,帶兵進東甯,爲死去的兄弟報仇。”
“旅長,還有一部分槍支彈藥被鎖進庫裏那些癟犢子沒運走,咱們得抓緊時間回東甯啊,回去晚了不但證據消失,可能連最後這點東西可能也得沒了。”
杜鵑卻站了起來,“孝良哥哥,此事我能幫你。”
吳孝良眼睛一亮,對啊,杜鵑這現成的人馬自己如何不用。
沉吟片刻,吳孝良道:“雙管齊下,一面派人回綏東報信,咱們這裏馬上出發去東甯。”随後又補充道:“老馬,你就不要回去了,直接領路,咱們去東甯找高士傧讨回這個公道!”
吳孝良又轉頭問杜鵑:“娟妹子,山上有多少人馬?”
“綏芬河這幾股绺子裏我人馬最少,對外号稱兩千,那是虛張聲勢,但八百之數有的。”
吳孝良心中暗歎:人馬最少的一股都有八百人馬,那最多的不得上萬?事實上也的确如此,杜疤瘌鎮東洋哪個不是上千人衆,紅軍遊擊隊政委雅科夫手下更是号稱萬人。
杜鵑命人叫來李柄江,安排出兵事宜,李柄江大爲不滿,但還是領命而去。
又将王懷事等人提來,這個小小的棚子立刻擁擠不堪,一幹人等目前依舊是滿頭霧水,想不通爲何事情突然就峰回路轉。
吳孝良沉重的宣布:“你們聽好了,綏東軍駐東甯辦事處儲備貨棧遭土匪襲擊搶劫,護兵排自排長胡六一以下全部陣亡,現在有理由相信此事乃延渾鎮守使高士傧所爲,咱們現在就去将此事調查清楚,爲死去的兄們報仇,奪回被搶劫的物資。”
李五一與胡六一兩個感情甚深,乍聽聞死訊,難以置信,“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六一比我機靈多了,怎麽會死?”他上前去抓住馬開山滿臉期待的問道:“你看錯了是不是?是不是……”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馬開山搖搖頭,那個面對死亡毫不畏懼的小夥子仿佛又浮現在眼前,這一刻,他有些恨自己當時懦弱,沒有沖出去與他并肩戰鬥。
“六一兄弟死的英勇,是條漢子,打光了所有子彈,還沖向敵人……”馬開山哽咽起來。
山外突然傳來密集的槍聲,聽聲音是mg08水冷重機槍。果然,有土匪急匆匆跑來,一臉慌張。
“大當家,不好了,山外來了一大股穿灰軍裝的官軍,火力太猛,兄弟們怕是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