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孝良讓李五一置辦上一桌酒菜,陳秀岩當真是餓壞了,吃的狼吞虎咽。
“修文兄,第四旅如何便到了漢口?”吳孝良問
陳秀岩嘴裏大嚼着食物,說話含糊不清:“本來大家夥等帶交接儀式過後便北上返京,但傅宜生突然召集大夥開會,段總理南下需要嫡系部隊護衛,于是第四混成旅兵分兩路,一路由方緻之率領繼續駐守長沙,另一路則與其北上漢口。”
陳秀岩咽下食物喝了口水,又接着道:“我随傅宜生北上,剛到漢口便接到家父電報,一路急急便趕了回來。”
吳孝良思量着其中隐情,這封電報當真來的巧合之極,陳秀岩不顧一切不上可以說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暗自歎口氣,政治嗅覺不夠靈敏是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學生将領們一緻欠缺的短闆。他有些後悔輕易離開部隊,獨自回到北京,一種不良的預感籠罩心頭。而陳秀岩之身北上救父勇氣可嘉,但終似有隻無形的大手安排着一步步走了回來。
“修文兄,我在漢口時便見到報紙有陳總長的相關報道,可是沒想到事情嚴重到這個地步,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吳孝良在神仙打架的層面上也是愛莫能助,但總要勁力施爲救助同袍。
陳秀岩遲疑着說道:“旅長,我可能中了别人的圈套,今日趕回城南外莊,見到三哥,他告訴我父親的确是犯了事,被軟禁在家,但沒有人發電報上我回來。”他意識到自己莽撞,自己隻身急匆匆趕回來,的确于事無補,平日所交又均是酒肉朋友,如今大難臨頭能拿上主意的,竟隻有與自己不甚對付的吳孝良。
吳孝良此時幾乎已經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有人想對他的第四混成旅下手,但他卻對這個站在暗處的觊觎者卻毫不了解,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第四混成旅遠在千裏之外,陳錦焘一事或可斟酌一番,吳孝良翻遍腦中記憶,假設如果他下台,誰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誰便是最大的嫌疑人。而幾經排除,嫌疑最大的竟不是他最初懷疑的直系首領馮國璋,此人來自皖系内部,或者說他是皖系的同盟者。
在吳孝良前世的記憶中,陳錦焘的财政總長早在張勳複辟之前便當到了頭,然而這一世他在财政總長的位置上穩坐至今,自然擋住了原有利益既得者的官路,這個人是誰呢?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張勳複辟讨逆一役,此人積極支持段祺瑞,在吳孝良前世,讨逆成功後此人就此出任北洋政府财政總長。他便是維新運動的領導者,梁啓超。
皖系同盟内部已經出現裂痕,研究系的首領應該是利用這次機會,趁段祺瑞北上借機發難,但給陳秀岩發電報之人究竟是誰呢?雖然他知道梁啓超是極其可望得到兵權的,但這樣一隻皖系嫡系部隊段祺瑞和徐樹铮是不可能讓外系人領導的,除非,除非……吳孝良想到了一個讓他汗毛倒樹,極其不願接受的答案,此人必是皖系大将,他這樣的動作也必然得到了段祺瑞或者是徐樹铮的默許。
吳孝良想到此處心頭怒火燃起,又覺一陣悲涼,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仍舊沒免去成爲一顆下棋人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之悲劇命運。
陳秀岩見旅長沉默不語久久不發一言,隻道他在爲眼前的事情感到棘手,說道:“旅長,咱們不如靜觀其變。”
吳孝良歎口氣道:“修文兄,第四混成旅此刻恐怕已經改換了門庭。”
“啪嗒——”陳秀岩的筷子掉落在盤子上,他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絕沒料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不甘心的說道:“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吧,方緻之與傅宜生能眼睜睜看着咱們起家的根本被外人奪了去?”
吳孝良搖搖頭苦笑一聲:“方緻之尚在長沙掌握兩團人馬,而傅宜生帶走的主力卻在漢口,這些人怕是送羊入虎口了,而你身爲第四混成旅兩大主力團長之一,當然要調虎離山才是上策。”
陳秀岩此時才恍然大悟,連連拍大腿,後悔道:“早知如此便不該,丢下第二團隻身回來。”
吳孝良安慰道:“修文兄,即便你不回來,留在漢口也未必有好果子吃,說道根本是我這個旅長丢下部隊不管,才給了觊觎之人可趁之機。”此刻他心裏十分後悔,第四混成旅剛剛踏入最輝煌的巅峰轉瞬間就要落入被肢解的境地。
王懷事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吳處長,不……不好了,外面來了一大隊憲兵,說……說是要來抓疑犯。”
“這裏是有衛兵把守的軍事禁區,哪裏來的疑犯?”
王壞事看了一眼陳秀岩吞吞吐吐道:“怕……怕是隻,這位先生……”
“放屁——”吳孝良前所未有的說起了髒話,上他的地盤上抓他的心腹,換做是誰也無法忍受這種騎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行爲。
“走,跟我去看看。”吳孝良随即冷靜下來,決定還是先禮後兵。
“告訴尹營長,帶人來把機槍都架上。”
“是!”王懷事見處長态度如此強硬,瞬間便有了主心骨,答應一聲便去傳達命令。
陳秀岩憂慮道:“這些人十有**是沖我來的,卻不知抓我對其有何好處?”
吳孝良心道:陳修文啊陳修文,政治嗅覺太遲鈍了,抓了你那才是一箭雙雕。
“放心,有我在誰也不敢動你 一根毫毛,除非他們現在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吳孝良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
陳秀岩聽了竟覺得眼睛有些濕潤。
吳孝良帶着陳秀岩出了籌備處大門,隻見幾十個荷槍實彈穿黑色制服的騎警呈扇形圍成半個圈,爲首的頭頭見院裏出來人,厲聲喝道:“給我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