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要去哪?”她知道吳孝良受傷,不可能這麽快就出院,看他身邊多了幾個陌生人,欲言又止。
吳孝良的體質的确變的有些特異,槍傷恢複的一日千裏,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他看沈自冰似乎有話要說便道:“沈大記者有什麽好消息?”又看了看蔡蔣二人示意她道:“沒關系,直說便可。”
蔡蔣二人很識趣起身便要回避,卻被吳孝良一把攔住,“蔡公蔣公無妨,沈小姐所講之事說不定便是昨夜的答案。”
“昨晚?什麽答案?”沈自冰奇道。小東子嘴快,“昨晚又有人來殺孝良哥,不過讓他跑了,蔣先生說那是日本人。”
“什麽?日本人這麽快就來了?”沈自冰大驚失色,她拉過把椅子坐下,對吳孝良說道:“有大麻煩,那天你殺的兩個東洋兵其實是特高科的特務,手中握有重要情報,兩人失蹤後關東州都督府震怒,已經派人來調查此事。”
吳孝良目瞪口呆,沒想到事情敗壞的這個程度,回想兩人身手哪裏有半點特工人員的素質。蔡锷沉默不語,蔣方震則重新打量着這個貌不驚人的後生。
“沈小姐,這麽機密的情報你是如何得知的?”蔣方震很快想到其中破綻,如此機密的情報不是核心人員很難得到,他突然覺得這個記者很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沈自冰心想,我若直說這是在叔叔那裏偷聽來的,便會暴露身份。
“這是我在荻原義雄口中親耳聽到的。當然,是偷聽到的”
吳孝良毫不懷疑沈自冰所帶消息的真實性,她作爲一個記者對事件真相有着近乎偏執的堅定,所以對情報來自何處并不刨根問題。
吳孝良的處境很爲難,自己招惹了日本人,随時都會有危險如果讓蔡蔣二人和自己一起走難免會受到牽累。
“蔡公,蔣公,東洋人兇險狡詐,不若你們留在醫院,晚輩讓班廷每日來此,如何?”
“後生仔說哪裏話,松坡與我豈是藏頭露尾之人?”
吳孝良怕出意外執意不允,蔣方震一揮大手,固執的道:“無需多說,後生仔是想陷我于不義嗎?”蔡锷輕咳了下,贊同道:“我與百裏當與吳先生同去。”
話已至此,吳孝良當然不能再拒絕,他内心也是極希望與他們同往的。
門外忽然傳來女人的争吵聲。
“現在就讓他們搬走!”
“什麽?還要等到晚上?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房門被一腳踢開,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中年婦人氣勢洶洶闖了進來,“你們聽好了,馬上給我搬走,否則有你們好看”她狠狠瞪了眼身後趕來的護士。那護士一臉無辜的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狼二上前指着鼻子罵道:“哪來的老潑婦,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貴婦更加生氣,見幾個人毫無懼意的望着自己,沖門外吼道:“副官,副官……”
“到!”副官應聲而入。
“讓衛兵把他們抓了,這幾個人意圖對我不軌。”副官應了聲是便出去叫人。
狼二暗道倒黴,看樣子這潑婦是個官太太,自己可惹不起她,縮脖子就想往後躲。
“奉天是**制的,誰賦予你權力随便抓人?”沈自冰邊說邊扶着吳孝良來到他面前。
“老娘就……”後面的話沒等出口她竟硬生生咽了回去,立刻換了一臉笑容,“是,奉天是**制的地方。你們想幾點搬就幾點搬。”旋風一樣出去關門。
大夥莫名其妙,吳孝良看看扶着自己的女人,想到她家住大南門裏,似乎豁然開朗。蔣方震終于想起這沈自冰是誰,隻是她爲什麽來奉天,又改姓沈,還做了記者?
貴婦剛出門就開始後怕,這次踢到鐵闆上了,她怎麽會在這裏,還好沒認出自己,自家男人在她叔父手下讨生活,若被嫉恨上可真是自作孽。
副官帶着人氣喘籲籲跑來,貴婦上前罵道:“蠢貨,等你們我死十次都不夠。”
……
次日,大西門裏一處院落,孫家钰坐在吳孝良病房前,他剛帶來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甘茂中四處高價收購裕昌兌票。此事孫家钰還沒說與孫鼎臣聽,怕他擔心過度病情反複,但心裏總是七上八下,這才來找吳孝良讨個商量。
“不管他是何居心,咱們就以不變應萬變”随即又補充道:“還是要做個準備保險些,今日起銀根要縮緊,以備不測”
孫家钰剛走,藥廠胡管事有匆匆趕來,進門便一臉的焦急,“中法實業銀行今天起停止兌換奉票,設備眼瞅就到奉天,沒現款提不了貨可怎麽辦?”
吳孝良心裏咯噔一下,不詳的預感籠罩心頭,難道是擠兌風潮……
民國五年五月,京津地區爆發了“京鈔風潮”,奉天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金融大廈有一夜将傾的趨勢。
說起這事件的始作俑者,還是前洪憲皇帝當今大總統袁世凱。打民國廢兩改元以來,紙币開始流行,北洋政府**透頂又要維持龐大的軍費,經費不足便加印紙币,通貨膨脹愈演愈烈。去年底,袁世凱爲籌備稱帝從中國銀行以及交通銀行提取現銀兩千萬元,導緻準備金不足。稱帝後各省紛紛紛紛起義發動讨袁戰争,北洋政府爲鎮壓南方起義軍又不得不加印紙币,緻使财政糜爛不可收拾,國民經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終于在年初引發商民争兌現銀的風潮。北洋政府一聲令下,中、交兩行停止紙币兌換。此令一出,市面現銀幾乎絕迹,物價飛漲,百姓生活日漸維艱。
東三省奉天城的形勢更加嚴峻,山雨欲來,謠言遍地,各股勢力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