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客你來了,呵呵,十天裏可有什麽收獲?”
書房之中,康樂公正批閱着文書,而謝公信垂首地立于書桌的旁邊。
“回爺爺,如今我覺得三兄情有可原。”謝靈運走了上去,一臉嚴肅,“他從小的成長壓力太大了,做纨绔總比做謝氏名士容易得多。”
謝公信微微擡起頭,雙目閃過了一道怨惡的目光,這死而複生的四弟說的什麽兄弟情,他當然是不信的,謝靈運不過是在給爺爺強調他的無能罷了。
“貴誠,你有什麽想說的麽?”康樂公還是頭都不擡地問道。
“爺爺,我……”謝公信卻是語塞,事到如今又有什麽好說的呢,說些我知錯了的話,難道爺爺就會改變主意,大力的培養他麽,他搖頭道:“我沒什麽想說。”
也不知道是手中的文書有什麽壞消息,還是對孫兒的話不滿意,康樂公皺了皺老眉,然後書房裏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謝靈運神色坦然,不動如山地站着;而謝公信靜不下來,眼睛左轉右顧的很多小動作,又有些後悔不說些什麽爲自己開脫……
“獨木難支,三木成森,我希望你們都可以記住我這句話。”康樂公語氣淡淡,以毛筆寫了幾句批語之後,放下那封文書,接着打開下一封,一邊說道:“謝氏的未來就是靠你們的啊,‘兄弟阋于牆,外禦其侮,,若你們不能理解,謝氏危矣。”
兄弟之間可以不和,但隻在牆内争吵,如果有外人欺負這個家,兄弟還是會一起合力去抗禦。
謝靈運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會記着爺爺這句話,我也希望兄弟和睦。”
“我……我不會做什麽有損謝氏的事”謝公信的臉上一下漲紅,難道我會串通外人而出賣謝氏嗎?他不禁道:“爺爺,我始終都是謝氏子弟,我從來沒有想過對謝氏不利,隻是這人……四弟他有沒有能力擔起謝氏,我很懷疑。
“哦?”康樂公望了望他,讓他說下去的神情。
“沒錯,他的性命修爲是很高強,但比他高強的也大有人在,治理家族、軍隊,并不隻是在于修爲。”謝公信斂了斂目,冷聲道:“四弟的性情根本不适合當一族之長、一軍之帥,就算我是纨绔子,我都不會那樣當街暴打齊王之子,這樣的輕狂之人,又怎麽适合當首領?”
謝靈運卻沒有争辯,點頭道:“三兄,你還真的說對了,所以我現在在努力改進。”
謝公信微微一怔,又是以退爲進,又是以退爲進……
“阿客知道改,那你呢?”康樂公問道。謝公信自是語塞,老人似是一歎:“貴誠,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從小,我就對你并不嚴厲,我隻望你可以踏踏實實,做一個誠實的人,我給你起的這個表字,也正是我對你的期望。但你直到現在,仍然讓我失望。”
老人說着搖搖頭,目中似乎有疲倦之意泛過,“阿客就讓你如此不高興?爲什麽?看到兄弟優秀,不是應該高興嗎?如果你連兄弟都容不下,那你又怎麽能容下别人?”
謝公信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越發的不安。
“阿客說得很對,可能是壓力壓垮了你。”康樂公終于歎了聲,“可我甯願你做個放浪形骸的狂士,也不願意你做個藏頭露尾的小人。你不必說什麽了,我也不指望你一朝改變,但爺爺給你說句實話,如果你再有任何的惡事,就不是禁足那麽簡單了,知道嗎?”
“知道……”謝公信低下了頭。
“不過你也需記得,你不是全無機會。”老人語氣穩健,透着一股讓人無法抵抗的威嚴,“既然你認爲阿客沒能力做族長做統帥,那就拿出你的本事來,讓大家瞧瞧。謝氏也好,北府也好,由誰擔起大梁,人選并沒有定下,任何一位謝氏子弟都有機會。”
謝公信聽了,隻覺得是爺爺爲了顯得自己不偏心才這麽說。
但過不了一會,謝混、謝瞻、謝晦、謝密……所有的謝府中的年輕子弟都進來書房了,他們都有點神色疑惑,不知道康樂公把大家齊聚而來,所爲何事
“呵呵。”康樂公微笑地打量着一衆的後生,雖然也有纨绔子,但誰敢說謝氏不是人才濟濟?看到他們,就看到了希望。
老人開懷地笑了會,才道:“未來謝氏由誰來挑大梁,我還沒有主意,你們都可以積極地争一争,好好地增強自身,好好地爲謝氏做實事。你們之間有叔侄、有兄弟,誰有才,誰有德,誰不堪大用,我全部都看在眼裏,可以騙得了我的人,這個世上沒有幾個。”
衆人面面相觑,若說激動又沒什麽激動,若說争心也并不強烈,但大概都想好好的表現一番,不讓康樂公失望。
“再過半個月,就是今年的靈獸比武大會。”老人掃視衆人,“你們誰感興趣,也可以去參加,誰要參加就去找大總管領取府中的一隻靈獸吧,要是自己已經有别的靈獸,也可以。”
跟各個大氏族一樣,謝府裏有養着一些靈獸,還有專門的馴丨獸武師每天對它們進行教導和訓練,其中不乏威震京城的猛将。
不過靈獸比武大會舉辦也有些年頭了,謝氏還從來沒有拿過冠軍,最高隻得過季軍。
也就是府中的犀牛“老蒼”,它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北府戰獸,十分威猛,殺敵無數,如果是全盛時期參加大會,冠軍定然是一拿一個準,隻是它已經年紀大了,戰力減退,才會在那一屆四強賽中,不敵白馬寺的六牙白象“六通”,遺憾地止步半決賽。
但“老蒼”仍然是現在府中的戰力數一數二的靈獸,與它不相伯仲的則是年輕的靈猿“火風”,它相當于人類的青年時期,實力正處于快速上升階段,去年它第一次參加就獲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績,今年更是劍指決賽,至少也要拿一個第三名回來。
其實有沒有他們參加,謝氏都是鐵定會參加靈獸比武大會的,而現在康樂公分明要把這場盛事,用作考察後輩們的一個機會。
問題在于,除了“老蒼”和“火風”,府中的其它靈獸都隻是一般般,沒什麽戰力,也沒什麽潛力,那該怎麽分配?
聽到康樂公的話,謝公信頓時大皺眉頭,幾乎就急出聲來,謝靈運肯定會拿走最好的“火風”,其他人還表現什麽……
不管衆人想着什麽,在謝混的帶領下,當即一起去支會了大總管一聲,然後齊齊來到府中東邊的“靈獸園”,把靈獸們都放出來,一并挑選了。
聞得熱鬧的謝月鏡、阿蠻等人,都紛紛前去了靈獸園一湊熱鬧,他們來到園中校場的時候,隻見數十隻靈獸已經列隊站好,有犀牛、大象、黃牛、靈猿、靈狗……而一衆年輕人和馴丨獸武師張教頭立于前面,正談說着什麽。
“哇,這麽多靈獸”阿蠻雙眸大亮,在謝府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了,還不知道有這麽多寶貝。
還沒有走到那邊,她已經看中了那隻體型最大的兩牙大象,腳步加快,向謝靈運喊着:“謝客,挑那隻大象”
那邊衆人不由望來,而謝月鏡輕聲地笑道:“那大象叫‘巨秤,,戰力隻能排在第三。”
“能不能挑兩隻啊?”阿蠻不由嘀咕。
不過因爲她走近,衆人都可以隐約地聽見,謝公信一聲冷笑,說道:“四弟,要不然你把火風和巨秤都挑走吧?”這話自然是反話,張教頭卻很是較真:“那不行,康樂公吩咐下來,每人隻能挑一隻,誰配對哪一隻,由你們共同商量決定。”
“我帶一隻就夠了。”謝靈運搖頭而笑,自己私人的還有波兒象和老烏龜呢,兕牛大聖倒是由阿蠻來帶。
“呵呵。”謝公信笑了笑,真是會假惺惺,看你裝到什麽時候,最後還不是要挑走火風。
對于兄弟兩人的恩怨,衆人都是了解的,但連康樂公都化解不了,他們真是愛莫能助,也隻有謝混沉思着怎麽可以解決……
而衆人之中,謝混的輩分和德望都是最高,理應由他先挑,這時候張教頭甕聲甕氣的請他開始,謝混卻是早有主意,上去就把黃牛“田壤”領走,它的戰力還在“巨秤”之下,大概排在第四、第五位左右。
“叔源族叔,隻是‘田壤,就好了嗎?”、“族叔,你怎麽都挑走老蒼或者火風的其中一位吧?”
衆人見況不由紛紛勸說,叔源族叔可不是不懂鬥獸,老蒼拿季軍那一年,就是由他帶着的,雖然說老蒼本身身經百戰,并不需要太多的指揮。但那時候,叔源族叔表現出來的調度能力、統禦能力,各方面都讓人稱贊。
他擔當謝氏出戰的主力,可以說理所當然,就連謝公信都不會不服氣,再說帶走老蒼、火風的人與其是謝靈運,他更樂意是族叔。
“不必了,我和田壤有默契。”謝混微笑,這樣一來,貴誠和阿客就不用争了吧,宣遠也可以帶巨秤,一舉三得。
在他看來,他在幾年前已經出過風頭了,他是個什麽人,康樂公還不清楚麽,何必跟後生們争?争個什麽?
謝混堅決地帶着田壤走到了一邊,配對在繼續,張教頭撓撓頭,示意謝公信、謝靈運兩人可以挑選了。
“四弟,你先吧,爲兄不敢在你面前造次。”謝公信笑說道,話聲流露着一股酸氣。
謝瞻、謝晦等人頓時皺眉,越發的看不慣這位族兄,關了這麽久一點反思都沒有嗎,陰陽怪氣的活像個閹人。之前已經把關系鬧僵了,謝瞻也沒什麽不敢說的,直言道:“貴誠族兄,你要選火風就直接選,鬼鬼祟祟的,怕火風都不願跟你。”
果不其然,那邊的靈猿火風望了謝公信一眼,發出一聲厭惡的咕嘟,好像在說:“那小子不行,由他帶我,我肯定要第一輪就玩完。”
“哎呀”旁邊看熱鬧的阿蠻更是怒了,她早就聽說過了謝公信處處刁難謝靈運的事情,沒想到到現在還這麽嚣張
她正要罵點什麽,謝月鏡、純兒等人卻紛紛扯住她,不要激化他們兄弟的矛盾。
“這個自然。”謝公信自嘲地笑了起來,說着破罐子破摔的話:“有四弟站在這裏呢,誰會瞧得上我。”
“貴誠”謝混也失望地一歎,阿客并沒有說些什麽,貴誠卻在不斷地挑釁,十分幼稚,十分狹隘,他也真是不懂,小時候有些方面讓他還自愧不如的貴誠,怎麽會變得這樣?
“火風的确不太情願。”張教頭甕聲甕氣的說道,康樂公說了,不用給任何人面子。
謝公信簡直已經成了過街老鼠一樣,校場上的衆人和靈獸都不歡迎他,要是他現在什麽都不挑的自己離開,定然會有人拍手稱快。不是不給他機會,實在是他屢屢讓人失望。
“呵呵呵……”看着衆人,謝公信發出一串串的冷笑,“惹你們這麽掃興,我走就是,我走就是”
謝靈運一直微笑着不說話,見三兄黑着臉要走,他才笑道:“你就是這個策略嗎?給自己找到理由走人,這樣就可以繼續欺騙自己,在靈獸大會上沒有作爲,不是因爲自己做得不好,是别人欺壓你。”
“你說夠沒有”謝公信頓時止步,猛地回頭,睜大的雙眼滿是怒氣,從十天前就一直在說,一直在說,以爲自己是誰呢,孔子還是孟子
還不是變着法子來羞恥他而已他怒笑道:“我是在成全你啊,我這樣走了,你就可以一個人帶兩隻靈獸了,老蒼、火風都歸你,不是很好嗎?”
衆人的怒氣也越來越盛,貴誠完全被魔心控制了,似乎還要是無藥可救
謝混沉聲的道:“貴誠,你到底是要做什麽?自己做錯了,卻要認爲是别人對不起你?”
“叔源族動、諸位,都不要動氣。”謝靈運擡了擡雙手,打斷了變得淩亂的場面,他看了看衆多的靈獸,笑道:“我從未說過要挑老蒼、火風,它們無疑都是極好的靈獸,但我卻看中了——它”他指向了那隻忠厚的靈狗“木瓜
衆人皆是一怔,阿蠻一看那隻狗傻不拉幾的,莫說跟許家的黑狗無法比,在校場上也是弱爆了的存在,戰力很可能墊底,她急道:“瘋了你,都說了那隻大象”
“四公子,‘木瓜,它資質有限,雖然很勤奮,不過練不上去啊,隻是相當練己中期的命功實力而已。”
張教頭還是甕聲甕氣,其實木瓜本就不是什麽奇珍靈獸,也不是北府戰獸,就是一隻靈性很高的忠犬,養在謝府裏陪伴孩童的,後來它漸漸老了,眼見壽命即至,一次機緣巧合下,它跑到了靈獸園開了眼界,靈性更高了,嗚嗚的求教修真之法。
因爲它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謝瞻等長大的少年也希望它長壽一些,靈獸園就讓它留下來跟着一起練,壽命的确好像延長下來了,但沒有人指望它可以練出什麽樣子。
說白了,木瓜隻是一條又老又弱的黃狗,去參加靈獸比武大會?開什麽玩笑。
“嗚嗚……”被衆人的目光望着,木瓜嗚叫了幾聲,蹲坐了下來,狗目中隐約有一絲争強之色。
沒有人懷疑它的争強心,不是每隻狗都會開靈而修真,但是以它的微末修爲,真的不适宜參加任何比賽,雖說是切磋,可是比賽總會有激烈的情況,對它而言,任何的受傷都可能是緻命的,那樣的情況誰都不想看到。
“阿客,你又鬧些什麽?”謝混語氣無奈。謝瞻也是皺眉的道:“木瓜不行的,阿客你選它,是害了它。”
“汪”那邊的木瓜聞言,粗壯地吠了一聲,頗有點不服氣。
“諸位看看,木瓜也想參賽啊”謝靈運笑道,環顧衆人,“我這不是胡鬧,我私人的三隻靈獸都會參加這場大會,它們的實力都不弱,要我來帶老蒼、火風、巨秤它們,我照顧不過來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和木瓜很投緣,我覺得就憑它的意志,它就應該出現在大會的擂台上。”
這是真心話,剛才他剛一看到木瓜昂首地站在那裏,身形小小的,旁邊周圍卻是些巨大的大象犀牛,可它氣勢十足,并沒有因爲自己的弱小而低頭,這觸動了他的心。
他看了謝公信一眼,繼續說道:“木瓜可能比不過其它的靈獸,可能第一輪就出局,但當它勇敢地站在擂台,它已經勝利了。”
“你想說什麽……”謝公信握緊了拳頭,幾乎就要揮去,他的意思是說,我是一條狗?
“木瓜,來吧,我們抓緊時間特訓丨去,距離大會還有半個月,你可以變得多強,真的很讓我期待呢”
謝靈運說着招了招手,那邊的木瓜頓時奔了上來,緊随在他的身邊。
“那誰帶老蒼、火風?”張教頭疑惑問道,“誰帶?”
看着一人一狗很潇灑地走出隊列,阿蠻的雙眸正噴火,不用謝公信了,她今晚就要把這家夥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