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麽回事啊?”阿蠻皺眉問道,忽然跑出來了一個老瘋子,讓那些桐柏宮道士也瘋了似的。
謝靈運說了緣由,衆女不由得訝然,幽渺有點猜疑:“如果他事實上是用着更高的修爲……”謝靈運笑了笑:“紫清真人不至于如此。”純兒急道:“那也應該以同樣年紀下的修爲來比。”阿蠻自然很眼熱那把蟾光劍,卻也覺得打了吃虧,那老頭可是飛升境界
白玉蟾沒說啥,但有一些零散而突兀的道人叫嚣聲響起:“怕了是麽?”、“不怕才怪,五祖一個回合就能打敗他”
曾被謝靈運一招打得滿地找牙的駱志華于笑了幾聲,“謝道友,五祖他神威超凡,你真得小心點了。”心中巴不得謝靈運被半招打死。
隻要瞥一眼那個野服老道,衆道人的心情就激動萬分,如果不是五祖随和,他們現在定然話都說不利索。
以他們看來,呂祖乃是整個丹道的祖師,甚至符篥派、服铒派都對他十分尊敬,南宗在呂祖心中是什麽?說不定他更喜歡北宗,而且現在新立的中派也是丹道宗派,同樣奉呂祖爲祖師,那南宗有什麽閃失,他老人家自然不肉痛。
但是五祖不同南宗可是五祖的親生骨肉,試問天下有父母會看着一手拉扯大的親生骨肉受苦受難嗎?五祖不是。他這回突然現身,正是要力挽狂瀾,把南宗救回來
所以謝靈運這一場比拼是必敗的,而且會敗得很慘。
“哈哈哈,你們這些小兔嵬子,本事沒多少同,脾氣倒是挺大。”白玉蟾笑道,“瞧你們說的,我就不會輸嗎?”
道人們有點分不清這是長輩對後輩親昵的笑罵,還是其它……于是多數人都選擇了呵呵地陪笑,也有人說道:“五祖不會輸給謝客。”、“對,絕對不會”、“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
白玉蟾似乎很急着比試,當下領着衆人移步來到了觀中的演武場,一路上都有聞訊而來的道人好像蜂蜜回巢般聚來,他們既震驚于五祖的現身,也興奮着即将進行的争回顔面和聲勢的對決
而謝靈運趁機觀察起了那些名單上的道長們有何表現,很快就默默地淘汰掉了兩三個趨炎附勢的僞君子,還有陰裏陰氣的小人,最後隻剩下兩三人,此時他們都是一臉正色,也有激動但不失常心,顯然心中早已有着一把秤砣,五祖都不能随意改變它。
演武場非常廣闊,也是飄然着淡淡的煙霧,由青磚所鋪砌,中間砌着一個巨大的“道”字,周圍則有飛龍猛虎之花雕,宛如仙境。
謝靈運和白玉蟾走向場中,衆人把場邊圍了個結實,不隻是桐柏觀的一處,整個桐柏宮三十六處宮觀都已經轟動了,不管内門外門,道人們紛紛乘鶴趕來,還有此時正身處山中的各方道友,自然不能錯過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熱鬧
“嘿嘿,以小謝道友這個年紀,能有這份修爲當真了得。”北邊位上,白玉蟾稱贊地笑說,忽然就分出了一個陽神來,看上去二十出頭,很年輕,但跟謝靈運相比就有點年長了,而桐柏宮衆道見識到了五祖的弱冠英姿,大叫了一聲“好”
“好個屁……”阿蠻嘀咕,還是眼睛圓大而突出,臉寬寬嘴巴寬寬,活似一隻蛤蟆。
白玉蟾的本尊驟然消失,又驟然出現在了演武場邊,就在衆女所站位置的旁邊,吓了阿蠻一跳;而場中那個白玉蟾陽神笑道:“這就是道胎初期、證道後期的我,我就用蟾光劍做兵器了,聽講你有一把超強的神劍,嘿嘿,你别毀壞它,斷了就沒有了。”
謝靈運不禁失笑,莫愁在冶城山呢,不過也沒必要大肆宣揚,省得一些妖孽又跑去冶城山找事。
“我用太乙劍就好。”他左手光芒一亮,手中已然握着太乙劍的劍柄,向白玉蟾抱了抱拳:“請真人賜教。”
什麽?衆人生起了一片轟然驚聲,這小子真敢托大,他以爲現在的對手是誰,他又以爲自己是誰溫青峰等年輕人更是變了臉色,謝靈運有什麽資格如此自視孤高不對,這是一條詭計,這樣他就算慘敗,也會留住顔面,可以推說“我輸是因爲沒使出最強的法寶”。
這麽一想,他們頓時臉露不屑,小人多作怪
“那麽開始啦。”白玉蟾并沒有意見,話聲一落,他就如同疾電一般前沖而去,使起了手中的蟾光劍,猶如皎月之光的劍芒道道沖出,水銀瀉地,狂飛亂舞
高人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隻是幾劍而已,便讓道人們紛紛震驚,年輕人們呆住了,整個演武場好像變成了一張巨網,由五祖的劍芒組成此等劍法、此等戰力,隻是半步道胎的命功嗎?溫青峰等人,心裏清楚自己差得有多少遠
如果說五祖使的叫劍法,那他們使的隻能叫劈柴。但謝靈運呢?
若談及劍法,謝靈運算是什麽他一直隻是靠着神劍揚威呈兇而已。
可蟾光劍亦是神劍。
“現在吓都吓死他”他們這麽想。
五位少女的心立時也緊張地提了起來
“來得好”謝靈運大喊一聲,太乙劍亦動了,對方強大的劍道修爲讓他興奮,他這些日子一直都有勤加修煉《歐治劍法》,早就想找人切磋切磋,檢驗自己有什麽成果了
轟隆太乙劍驟然仿佛化一成萬,重重道道的虛影不遜于襲來的劍網,讓人分不清哪把劍是真,哪把劍是假,哪把攻擊的是神魂,哪把攻擊的卻是身殼
這股劍勢又不同于他在群英會擂台上曾經展現過的霸氣,然而卻是那麽的震懾人心,好似整個南宗劍林都被他調動了,竟然可以同時有着成千上萬的不同劍意,似有龍淵劍,又似有巨阙劍,又似有泰阿劍,或王道或厚道或霸道…
雖然稚嫩,雖然有些唬不住人,但是這怎麽做到的?桐柏宮衆道已經傻了,下巴掉到地上的人比比皆是,溫青峰等三英也瞪大了眼睛,怎麽會……
前一瞬,他們還在心中不屑着嘲笑着的人,以一手震撼人心的劍法,讓他們目瞪口呆,無情地刺破他們自視高人一等的泡沫。
既然謝靈運有着這一手劍法,爲什麽他在群英會擂台上沒有使出?
爲什麽?需要嗎?
“好”衆女振臂高呼了起來
“不錯喲”白玉蟾也是大叫,蟾光劍突然離手飛出,他雙手劍訣狂揮,身子古怪地晃動,淩亂的步罡卻有着一種玄奧節奏,但看上去就像在踏着織布機,他大笑喊道:“山河大地作織機,百花如錦柳如絲。虛空白處做一匹,日月雙梭天外飛”
道人們知道這首詩,相傳這是五祖十二歲參加科舉童試的時候所作,其時就中了秀才,但不久就棄仕求道。
這時候随着五祖念出了這首詩,他的劍勢爲之一變,猶如掌握了天地自然之道一般,之前的劍網更加缭密得把整個虛空布滿,而疾飛着的蟾光劍爆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虛空被斬破了衆人的驚呼暴然大響,蟾光劍帶着一股可以吞噬一切的虛空力量沖向謝靈運,他們都有一種感覺:如果被這一劍打中,那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然這是五祖現在的力量,一點都不奇怪;但如果真是半步道胎的境界就可以做到這樣,那難道他們真的隻能羞愧而死?
“白老頭耍賴”阿蠻驚怒地尖叫出聲,幾位少女無不變色,不是她們惡意推測,可怎麽可能
同樣的修爲之下,戰力有相差那麽大嗎?弱冠的紫清真人有幾種先天神通
謝靈運亦是驚了一驚,卻沒有慌亂,心無雜念地運轉真,蟾光劍已然襲到了眼前,太乙劍突然爆起了一片沖天亮光,照破了雲空天際,千萬道的劍意突然扭合在了一起,所有的長劍虛影全然聚結在太乙劍上,锵锵成了三丈,成爲了一道勢不可擋的巨大劍光
轟隆——
太乙劍和蟾光劍碰撞在了一起,激猛的劍氣、煞目的耀光向着四處爆沖開去,天台山的煙霧爲之震蕩,那些鍾聲誦經聲也被淹沒了下去,所有人的腦海都嗡的一下,刹那的失神
幾息過去,當演武場的一切都好像恢複了平靜,衆人驚愕的嘴巴卻不能合上,場裏虛空中的兩把神劍皆顫抖不已,竟是勢均力敵
五祖未能以一招就擊敗謝靈運,不但不能,想要輕易取勝也不能,甚至連取勝都……
锵轟又一聲碰撞劍響,在謝靈運和白玉蟾的劍指揮動下,兩把神劍驟然疾快地激鬥了起來,那一片閃爍不定的光芒都不知是由多少的過招凝成,那兩人都一臉入神,似乎已是超然于物外,心神皆系于劍鋒之上,劍光即神光
溫青峰等年輕人的臉又黑了,之前好不容易恢複了的幾分傲然,此時又不知死了哪裏去,看看眼前的謝靈運,這樣是不懂劍法?
他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同境界階段的五祖都收拾不了他……
如果這件事傳了出去,恐怕南宗的聲望更是要一落千丈,他們心中不由生起一念:“五祖,稍爲再使上一些力氣吧,把那個該死的小子狠狠地踢下天台
“哈哈哈,過瘾,真是過瘾”白玉蟾的本尊大笑,而演武場中的情況毫無變化。
阿蠻疑惑問道:“喂白老頭,你這樣本尊在說話,不會影響那邊戰鬥嗎?”白玉蟾說道:“不會啊,那個是以前的我,我是現在的我,心不同,又怎麽會影響?”阿蠻撇撇嘴,打消了出拳砸他的想法,又問:“那你覺得自己會赢還是會輸?”
周圍衆人都豎起耳朵,眼睛則是一眨不眨地緊盯着場中,就聽到五祖哭歎了一聲:“難赢,難赢,小謝道友真的很強,小小年紀能有這種使劍道行,比我當初高明多啦,還有你們這些人,一個都比不過的,沒一個可以稱爲英雄,真讓我失望。”
聽到祖師爺這麽直接的批評,溫青峰等年輕人頓時非常尴尬,此事過後,謝靈運的名聲會變得怎麽樣還不知道,可他們得了這句“不能稱雄”的祖師評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老頭到底是不是要幫助我們南宗子弟的?”駱志華腹诽不已,恨怒大生,本以爲得了救星,卻是幫外人不幫自己人,五祖真老糊塗了
不料白玉蟾忽然望向了駱志華,微瞪着兩隻圓眼,問道:“小夥子,對我有什麽不滿嗎?大可以說出來啊,憋在心中可不好受的。”
“哪有,小子怎麽會對五祖你不滿……”被衆人瞥了瞥,駱志華慌裏慌張的說道,那笑容牽強如鬼,“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這時突然爆起了又一片驚呼,卻是因爲場上的戰況驟生大變,白玉蟾使出了一記掌心雷,而謝靈運反應迅速,先是以破裂的山甲盾擋去,再是揮出了兩座神山
聞名不如見面,弱冠白玉蟾是初次見識到《山神經》之威,這下也是微微一驚,實在沒料到世上還有這種妙法,可以⊥一個第三境界的修士擡手就是飛
雖然那隻是神光虛影,但有了這一駭,心神和劍勢就有了破綻,猶如一座萬丈高樓的地基陷了一角謝靈運今非昔比,戰鬥的經驗已是十分豐富,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而且對此早有預料,當下使盡了最大力量,飛身上去重新握住太乙劍
他的手腕一轉,一片劍影驚鴻般出現,從側邊砍到了蟾光劍的劍刃,帶有混元真火氣息的真洶湧沖去——
锵隆
一擊之下,蟾光劍頓時被打得飛了起來,不受控制地掉向了一邊,哐铛一聲落地清響,傳遍了天台山
“哦呼……我輸了。”白玉蟾的陽神望着那邊的落劍,雖然輸了,卻沒有絲毫的失态,有的隻是瘋态:“哈哈哈哈,小謝道友,你很棒呐當年的我在重要關頭居然走神,輸得該”
“哇哈哈哈”少女們歡呼不已,環顧四周那些呆頭木雞,心情舒快都不屑去拿彩了。
桐柏宮衆道一片死寂,一張張臉龐漲紅漲成了黑色,真的不明白,怎麽可能這樣?完全沒有料到的結果卻偏偏出現,五祖會輸?那個野人老頭真是五祖嗎?
謝靈運輕輕呼出一口氣,向着五祖抱抱拳,微笑道:“承讓,僥幸而已
這可是真心話,五祖最後并沒有還手,或者說反應速度比起之前太慢了,不是故意相讓,但五祖真的隻是把這場比賽視爲是一場切磋,并不是非要你死我活,他走神了覺得自己稍遜一籌就結束了這場切磋,不是全部的“弱冠白玉蟾”的實力。
“五祖……”溫青峰叫了一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一臉古怪的臉色,不甘、不能接受……
駱志華等年輕人,還有那些從來不曾服氣過謝靈運或者什麽他媽的中派的南宗道人們,又哪個不是這樣,如果會輸,五祖爲什麽要出現?難道嫌南宗的聲譽毀得還不夠徹底?有他這樣對待親生骨肉的嗎?
而袁雨行那些牆頭草們,都默契的認爲現在最好就是保持沉默,幸好剛才沒有給面色謝靈運看……
五祖根本是個瘋子,才不管南宗死活
“你有什麽想說就說。”白玉蟾倒成了沒好氣的人,“你不說,我又怎麽知道你想說什麽。”
“我說,蟾光劍趕緊給我們”阿蠻大喊,話音未落,就有一道白虹從眼前閃過,蟾光劍锵的立在了少女們跟前,阿蠻頓時欣喜地上去抱住,“還挺快的,這是幾級神劍啊?”她們自然都希望可以比莫愁劍更加厲害,那樣就不用再跟她羅嗦了。
“一級。”白玉蟾說道。
“才一級……”阿蠻有些不爽,“你是什麽五祖啊,隻有一級的神劍麽?二級都沒有?真沒有?”
白玉蟾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那個陽神走了過來歸了體,他說着:“有是有,但不想送給别人。”
也走回場邊的謝靈運不由一笑,道:“紫清真人你理她作甚,就算給她先天靈寶,她也想要更好的哩。”阿蠻點點頭:“那是,算你了解我。”
“五祖”溫青峰又喊了聲,額頭青筋閃現,滿臉壓抑不住的怒容。周圍的道人們也沒什麽好臉色,這是什麽祖師,自家祖庭多番受辱,他居然還和仇人歡聲笑語
“你于嘛呢你,像個小姑娘嬌嬌啻啻,扭扭捏捏的,有什麽想說就說啊”白玉蟾突然大怒,一雙牛眼瞪得銅鈴大
衆人都被一震似的,有點訝然……
說就說溫青峰一瞬間沒了什麽考慮後果的顧忌,怒聲道:“讓我們南宗毀于一旦,你就高興嗎?”
“怎麽叫毀于一旦?怎麽又叫不毀于一旦?”白玉蟾仍是怒容。
“你敗給了謝靈運就是你把蟾光劍送給這幫人就是五祖,你這麽亂來,隻是在毀掉南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