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幽杳幽渺都不知道雷州有一家大日寺,聽都沒有聽說過,而且很确定不是自己孤陋寡聞,是名冊上真沒有,除非它隐藏于山林間,或者另有名目。
雷州的寺院并不是多如沙河,數都數得過來的,天甯寺、高山寺、蓮華庵……全都是顯教佛門,跟密教扯不上邊
世人都知道的密,“大日如來”乃是密宗尊奉的至高佛、根本佛,沒有比大日佛更高的了,所以“大日寺”聽起來确是密宗的寺。
可到底在哪裏?不管四人輪番發問,老烏龜都不肯說了,還故作神秘的講什麽“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活像一個路邊神棍。但它不說沒有辦法,總不能真拔它出來,這烏龜知道這麽多事情,惹怒它的話,以後想問什麽都不靈了,他們隻得自己再行猜測和打聽。
至于那石匣如何處理,謝靈運也沒有頭緒,先放入缽盂镯裏面,總之這個消息不能洩漏,半點都不能。
大日寺不知何在,他決定先去拜訪雷陽書院,不過由于此時天色已經入夜,他們就先回城中客棧歇息一晚。
黑夜寂靜,夜空上挂着一弧殘月,在烏雲中若隐若現。
客房裏謝靈運臨窗而立,望着外面的月色,他默默閉上眼睛,又做這幾天臨歇之前都做一次的事情,那就是試着以緊箍咒的連系感通阿蠻,他想了一陣,對她喃喃道:“阿蠻,你去了哪裏,還好嗎?快點回來吧,我發現沒了你真的不行,回來吧……我想看到你。”
其實根本沒什麽感通,一絲一毫的靈犀也沒有,估計緊箍咒離開一定距離後就全沒用的了,他哂然的嘿嘿一笑,走回床上打坐代睡,繼續進陽火退陰符,穩固奇經的成果。
次天,四人起了個大早,動身前往雷陽書院。
雷陽書院并不在雷州城裏和城的周圍,卻在北部海灣邊的縣城裏,距離雷州城很遠,又因山路難行,快馬趕路都要一兩天才能到達。
仙宅自然又要被動用了,隻是現在沒了聚寶盆,如何把杳渺二女帶上仙宅倒是有點麻煩,謝靈運想想還是不能讓她們知道這天大秘密,就用了純兒第一回上仙宅的方法,蒙眼蒙頭
兩女沒有異議,整個過程完全看不見任何的事物,由純兒盯着也使不了其它法子去探,但她們就沒這個打算,隻是越發奇怪,什麽天遁之法如此悠閑,竟然平穩如地,還能聊天。
因爲使用了最快速度,從飛浮到降落沒用半個時辰,這更讓兩女百思不得其解。
就降落在書院旁邊山頭,走了小半天路便到了,過了寫着“雷陽書院”的坊門,隻見前方那一片優美甯靜的幽林之中,錯落有緻的分布着一群一層高的古樸殘舊的房屋,偶有儒袍人士走過,朗朗的讀書聲遠遠傳來,隐有一股浩然正氣——
“前有書舍,白屋數間。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還沒走近,謝靈運忽然高聲地唱了起來,也隻唱這四句,因爲他有運轉真,清朗的聲音響徹山林,書院的衆人必然都聽到了。
三女怔了怔,就見書院的讀書聲爲之一停,然後響起一片齊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哈哈”謝靈運高興地笑出聲,一笑是從聲音中感受到他們的古儒性情,遊說有望;二笑是這些話聲皆中氣十足,并不像手無縛雞之力的理儒那樣吼都吼不出聲,顯然院中每一位書生都有良好的命功素養
“哈哈哈”聽到他笑,書院亦生起一片豁然笑聲,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有了這般開頭,四人的到訪很是順利,書生學子們從房舍中走出,笑語迎來,他們看起來兩男兩女,似乎是兩對情侶。衆少年們确是甚有風度,彬彬爾雅,既不迂腐拘謹,又不孟浪失禮,讓人大生好感。
謝靈運道明了一絲來意,他們就帶着四人去見書院山長宋同宋夫子。
在夫子屋大廳各各落座後,一聽到他說“黑雷寨”,宋夫子就急忙驅走了學生們,隻留自己一個人在,他滄桑的臉上寫滿嚴肅,捋着山羊胡的手都有點顫抖,問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呃,晚生不明。”謝靈運有點疑惑。
“黑雷寨,我們招惹不起。”宋夫子冷冷的說道,似乎馬上就要逐客。
三女面面相觑,都颦起了秀眉,難道說書院也要做縮頭烏龜嗎?
謝靈運頓時有些來氣,道:“夫子,若是被你的學生們看到,也不知他們會如何失望仁義道德的話語,我想夫子比我還要清楚,怎的我還沒說什麽,你就已經打起退堂鼓,我真想問問,這又是什麽孔孟之道”
宋夫子默默不語,老目卻漸漸濕潤、落淚,他長歎一聲,滿臉的悲痛,道:“我有一愛子,去年明明被黑雷寨所害,聽聞他足足被折磨了一年,方才死去……”
什麽四人都一愣,想起了賴皮五有說過這件事,原來那個書生,竟然是宋夫子的兒子麽……
“他不過是因爲在雷州城中見到幾個黑雷賊調戲民女,仗義出去斥了幾句,就、就……他才十七歲啊,他……”宋夫子已是哽咽,擦掉臉上的濁淚,望向謝靈運,哀求的道:“求你快走,什麽都不要說,不要害我的學生了,他們不該這麽死掉的……你不要害他們”
“我……”謝靈運不由苦笑,很理解宋夫子的心情,可是……他道:“宋夫子,你就不能聽聽我的計劃?”
“不聽”宋夫子站了起身,冷着臉龐,就是揮手驅客,“請,走吧”
謝靈運不禁一歎,向三女點點頭,起身往廳外走去。
然而當五人一走出屋,立時就呆住了,隻見院子裏,幾十個白袍書生全部一排排的跪在地上,他們都一臉堅定,齊聲喊道:“夫子,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