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片鋒利的枯葉織成一股箭雨,瘋狂襲來!
四處被藤牆堵住,衆人避無可避!
“哼!”張承宗雙目一斂,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倏地抽出了背上的秘箓書卷,抛向空中——
破開外層的錦緞軸套,那卻是一卷古樸的褐黑竹簡,一下全然展開,竟有數丈,支支竹片更是兩端變長,成了一道巨大的盾牌,斜擋在衆人的上空,擋住了那些葉箭!
咚咚哒哒!一片片枯葉碰上竹簡盾牌,頓時就飛濺開去,砸得泥地激起一塊塊的塵土,兩者都堅硬如鐵!
與此同時,張承宗已經從戒指中抓了一把灰白米,猛地撒了出去,顆顆飽滿的米粒明亮如星,鋪滿前方的上空。
在他的咒語催動下,念力炁力一觸,團團煙霧生起,灰白米立刻淩空化作了一個個玄冠绛衣、金甲仗劍的兵将,沙場喊殺聲随之大盛,神兵們赳赳的沖向了巨樹——
撒米成兵之術!
一鬥米,即可化兵千萬!
淨明道衆人都看得不覺驚訝,謝靈運也是,一個人這麽容易就撒米成兵,這家夥的實力究竟有多高啊!
不過他們也有所了解,那不是普通的大米,而是龍虎宗的符米,先把天師道各地信衆的五鬥米聚合,然後再融入龍虎山正殿的祝香香灰,經過配符請神等重重煉制而成,本身就有着深深的念力炁力,易于使用,并不消耗施法者多少的精神,所以張承宗依然面不改色氣不亂。
天師符米既是稀寶,又是凡物,因爲外人得到也沒用,吃都嫌硬,隻有懷着同一個信仰的天師道子弟才能感通符力而施放。
但看看施法的用時、兵将們的激昂氣勢……張承宗足以讓每一個同境界的人感到驚畏、感到自愧。
“殺!”
這時他一聲令喝,就把背上的小幡旗一面面扔出,神勇旗、神猛旗、神威旗、神烈旗……
每扔一面,那些兵将便增大幾分,面目也有所變化,青面紅面黑面,執戟執斧執鑽錘,背雷車,背火輪,腳踏紫雲,禦乘火光,霹靂沖天!
他們圍住了巨樹,兵器法寶都往它身上擊去,有些人甚至飛上樹枝去打,每個都是怒容猙獰,殺氣沸騰!
張英達、張泰甯等人亦沒有閑着,法劍、秘箓、黃符,各種本領都一并使去!
現在沒有人還敢大意,不能給這巨樹妖半點機會。
這是棵梧桐樹,傳說中鳳凰最喜歡栖于梧桐搭窩,這種樹天生不凡,而且這一棵看樣子上千年上萬年都有,樹高十多丈,腰圍二十抱,盤根錯節,藤蔓相融,茂盛的樹冠遮蓋着幾畝大的天空,真是世間稀有,也隻有在荒無人煙的贛南才能活上這麽久吧。
他們看不出巨樹的修爲具體如何,但至少已經到了道胎境,還不知有何神異,極不好招惹。
如果不想被它殺死,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雷霆之勢除掉它!
轟轟轟!一時間巨樹遭受到各種攻擊,諸多枝節都被金甲兵砍斷,法術更炸得光彩絢爛,好像開了花一樣。
“唔,頭痛,頭痛矣,唔,吾想安睡入夢,偏不能行。”
巨樹的話聲一落,從樹冠垂下的無數根樹藤突然就四下抽打,金甲兵有的被一藤抽碎,有的被卷起扔地,一個個被打回原形的米粒——
條條樹根又驟然從地裏翻起,如同兇海的驚濤駭浪,幾個閃避不及的龍虎宗道人頓時被打得飛上半空,随着慘叫,狂噴出了一口鮮血,正是因爲巨力而受了重傷。
然而這還沒完,那些枯葉還在繼續疾飛,當幾人跌落地上時,道袍已經被割得褴褛不堪,袍裏的肉身四處皮開肉爛。
“咦!”但很奇怪的是,謝靈運等人沒有受到任何攻擊,藤根葉都不打他們,是由于他們沒有出手?那方成業一夥人怎麽就被打了?
謝靈運馬上想到什麽,老樹一直都看在眼裏!肯定因爲他們對待木客和贛巨人的溫和态度,才讓它不作攻擊;就算是對龍虎宗這些人,它都留手了,不然把人抛上天掉下來必死無疑,或者将其割成肉泥都行……這棵老樹并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他不禁急喊道:“喂,樹妖,你不想打是嗎!?”
“唔,吾想起了……是啊,吾想睡,汝等不要靠近,吾老矣,記性不佳,汝等快走……”
巨樹睜開綠眼,癡呆地說了句,卻是老糊塗了,記不清要打還是要睡,此時清醒,藤根枝葉都停了下來,藤牆也收了回去。
謝靈運松了口氣,充當和事佬道:“一場誤會,大家都有損傷,算是扯平了,我們走吧?”
“速戰速決!結陣,五元沖衛雷法!”
張承宗卻沒有就此作罷,但他也知道巨樹的道行非常雄厚,剛才的它隻是半睡狀态,都把米兵們盡數擊退,如果出盡全力,恐怕連他都難以匹敵……
趁它還沒真正發怒,趁它此時癡癡呆呆,抓住機會,一個回合将它解決!
“東方九炁鎮元上将,江初究,青衣執斧;南方三炁靈元上将,吟恭伸,紅衣執火車;西方七炁太元上将,阏初,白衣擲風車;北方五炁明元上将,甯拱陽,玄衣擲水輪;中宮一炁正元上将,唐巨卿,黃衣仗劍!”
随着他迅疾的話聲,張英達等尚好的五個天師道人,都立馬以他爲主令位,不用三息就列陣完畢。
衆人旋即就凝神入靜,一邊默念咒語陣文,一邊作着存神觀想,五個方位都想象不同的将帥畫像,各有各的衣着服飾和武器……
這個大陣練習已久,亦不是第一次使用,幾乎在一念之間,他們就把自身觀想成了五位上将,包括頭手足、衣飾配件等九十九件圖樣,全部想好!
“五元沖衛主令降元雷霆大帥,瞿臣,大将軍狀,乘赤龍!”
陣成,張承宗又是一句,左臉的墨色符文泛起光彩,竟是要拿出最強的實力來!
當五人聞得此聲,紛紛又作另一番觀想,把他想成大帥,同時抽出一道黃符燃掉以助感通,五卷經箓繞成一圈大放光芒,所有的陣能所有的炁元反湧向了他——
這時候誰人想要阻止都已經遲了,謝靈運大喊大叫、扔砸石頭,其他人或呆或驚的目光,全被擋在了箓牆之外,卻隻是用了六息!
又過了四息,也是存想得最久的一回,突然陣中轟隆一聲,騰飛起了一道身影,正是張承宗!
他似乎沒什麽變化,然而假如現在元神出竅就可以看到,他渾身上下變成了“大将軍狀”,頭戴沖天冠,威怒的青面,印堂開了一隻天目,三目瞪睜,金甲碧衣,穿着一雙朱紅的靴履,左手舉着一把長劍,乘着一條吞雲弄霧的小赤龍!
降元雷霆大帥!
五元飛神,五雷明威!
趁着巨樹不攻不防,張承宗乘龍飛向樹身,左手的符文也生起符光,長劍劍身本就已有一股混合着紅色劍氣、紫色雷電的磅礴力量,當下更盛,以劍尖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流光耀電的傘形炁波,一劍刺去巨樹的綠眼!
勢不可擋!
此時老樹才“唔,現在要做何事?”的疑問,聽到謝靈運大喊“打他啊!!”,它才慢吞吞的伸出了一條條藤蔓去阻擋,然而都被長劍的炁波摧枯拉朽地沖破!
那把法劍原本就是極品一級的至寶,再帶着這股力量,這裏沒人能攔下來!
“雷來!”炁波一下擊中那隻大綠眼,劍尖刺了進去,張承宗放手一喊,就有一道粗如水桶的雷電從劍身爆出,轟隆的巨響——
雷聲打得驚天震地,贛州城那邊都可以聽得到,電光更是把整片鬼嶺幾乎都照耀得如同白晝!
那劍氣雷電炸得那褐色瞳孔破裂了,整個綠眼繼而爆開,整把劍從這端刺進,從樹身另一端飛出!
“唔哎——”老樹猛然搖晃起來,叫聲慘烈,所有的藤枝無力地垂下,凜冽的大風在吹,青葉枯葉都唰唰的飄零而落……
一切發生得那麽快,電光石火,十數息之間,巨樹就被殺死了……
謝靈運呆呆的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爲什麽,爲什麽……還要打……
“哎,痛,吾去矣。”這時忽然一個白發老人狀的陰魂從樹身竄了出來,淩空飄向南邊的深林,卻是老樹妖舍掉本身軀殼,堕成遊魂鬼怪了。
“妖孽哪裏走!”張承宗大喝,一邊淩空追去,一邊甩了幾道黃符追打過去,同時拿出一個青釉魂瓶,就要收它進去——
“媽的!!”謝靈運怒不可遏,竟然趁機偷襲,非要濫殺生靈,還冠以斬妖除魔之名……炸得老巨人後背血肉模糊的“擊雷”,也是這一手嗎!?
他擡手一揮,一座巨大的雲龍山神從掌心飛出,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下,大山壓向那五位上将!
轟!壓了個正着,張英達幾人一來毫無準備,又加上炁元全部給主令了,頓時被壓得駭了一大驚,元神的觀想被識神吞噬,陣法随之崩潰,那邊的張承宗也随之失去神威,一下子由大帥變回凡人,從半空中墜落……
噗通!張承宗狠狠地砸在樹根上,饒是命功高強,也還是血氣激蕩,髒腑劇痛,一絲鮮血湧上了喉頭……而法劍、魂瓶等物紛紛跌落在旁邊……
另一邊謝靈運也同時叫着彈飛出去,吃下了陣法的反噬一擊,他按着堆滿枯葉的泥地,臉龐一陣青一陣白,運轉山神消掉那股侵襲的陣力,幸好還有這招,若是别人,必定得神魂受創……
不過總算阻下了他們又一惡行,他擡頭望望他們,這些祖庭子弟真的很強……
“不……不……”張承宗已經穩穩站了起來,喃喃着什麽,看看南邊,樹魂逃走了;看看東邊,更加找不到贛巨人的蹤影了……
這都是因爲一個人,謝靈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