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白芒飛上天,忠叔帶着悶怒的李尚德走了,一同返回京城去。
臨走前,老頭以江南道監大人物的身份,又一次責令道錄司要盯緊金陵的治安,别再發生羅摩宗巫賊明目張膽縱火傷人的事兒。
其實都不知薩奚死了的消息傳到南疆那邊沒有呢,目前金陵難得的風平浪靜。
時隔幾天,謝靈運再度來到仙宅。
咔哒!淩亂狹窄的柴房裏,謝靈運把射鹿弓挂回到了牆壁原位,抱拳朝它道謝了聲:“謝謝弓兄相助。”想必接下來很久一段時間,都用不上這把神弓了,如此快意一場,那三支箭用得真是值。
要開弓就需要有神箭,要造箭就需要有那淡金色箭羽羽毛,暫時不知道哪裏有。
“啊,仙人家的柴房也很亂啊。”
謝靈運環顧四周,頓發感慨,柴房還有什麽其它的寶物嗎?當下他打掃了起來,柴刀,是普通凡物;禾叉,也是普通凡物……那些一堆堆柴薪同樣如此。
他的目光又望向牆邊的那些盆盆碗碗,左手就戴着一隻僧朗缽盂镯,他可不敢輕視這些看似破爛的玩意。一陣“砰砰哐哐”的響聲後,結果依然都是些凡物,倒是從籮藤枯草間找到了一張花箋,似乎是許璇兒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遺落在這裏。
花箋做工十分精緻漂亮,指頭摩挲間有種薄而韌的紙質感,箋上繪有一朵朵盛開的粉紅桃花,花畔寫着一句詩兒:“細尋思,無煩惱,逍遙青山,仙鶴前舞,舞個蓬萊島。”
謝靈運看着不禁莞爾一笑,一幅少女爛漫的畫卷立時浮現心中,這姑娘某天想制張寄一寄閨愁閨怨的花箋,好有些青春年華的情緻意趣。
沒成想思來想去,就是想不到有什麽煩惱啊,自然就沒什麽女兒閨怨的詩意了。出來青山裏尋詩覓句好了,卻又更加優遊自得、逍遙自在,算了算了,沒有詩意有舞意,幹脆在仙鶴前跳起了舞,舞出個蓬萊島來。
不過這樣無疑是違反了制箋初衷,所以這張就扔到柴房,燒了吧。
想到那佳人嬌憨爽朗的美态,那清脆悅耳的笑聲,他有點癡了,也隻有仙家女兒,從小無憂無慮,無時無刻笑開顔,才會有此情此景,才會制得出這張花箋。
不知道許姑娘在仙界,是否還是這般無憂快活呢?徒生一些思念,他搖搖頭打斷遐想,把花箋存進了手镯裏,與那張面紗放到一起,燒了是暴殄天物,要被雷公劈的。
接着繼續打掃,隻爲了看看還有沒花箋,他都要把這柴房翻轉式搜索一番,地上所有雜草都堆放好,然後是柴薪重新搬動一遍,這麽整,頓時就有了發現。
隻見原本被柴薪遮擋住的牆角,放有一個破舊陶盆,盆裏裝着一顆金燦燦的巨蛋。
“金蛋!?”謝靈運驚訝地上前,想起拔宅飛升那天,雞夫婦罵過呂祖偷了它們一顆金蛋……是這一顆嗎?如果不是,這顆是忘記帶走,或是它們有意留下相贈?
金蛋金蛋!他彎身一手把破盆拿起,一手取過金蛋,它比尋常的雞蛋大了三倍左右,橢圓,非常重手,金亮的外殼泛閃着奪目光芒。
他輕輕搖了搖,雖然搖不動,便感覺到裏面不是硬實質,而是有蛋清蛋黃,這是一顆活蛋,應該能孵出小雞……不對……
雞窩裏飛出金鳳凰!!
“啊!”這個念頭一生起,謝靈運就失聲驚叫,望望那邊牆上的射鹿弓,又看看手中的金蛋,忽然明白了,箭羽羽毛啊!金蛋孵出的鳥兒,極可能不是普通公雞母雞,而是鳳凰!
是了,雞和鳳凰這兩個種族本來就有着諸多聯系,傳說中雞可以進化爲鳳凰,就像蛇成蛟、蛟成龍。難道說那對貌不驚人的雞夫婦,其實已經是一對鳳凰了?
“定然是這樣!所以呂祖才無恥地偷了人家一顆蛋。”謝靈運的心髒在噗通噗通地猛跳,不說出産制作神箭的重要原料,連呂祖都眼饞的鳳凰神獸,要是孵化了出來,不也是對付敖青的一個有力夥伴嗎?
可是要怎麽孵啊?謝靈運反複打量着這金蛋,應該不是直接母雞抱窩的那樣孵吧?
這時柴房也已經翻找過一遍了,他立馬興沖沖的奔了出去,不覺間連那個破盆都還拿着,跑到桃園前大喊大嚷:“師妹,師妹,看我找到什麽!”
“吵死了。”一道慵懶盈綽的身影從桃林間走來,正是阿蠻,一看見那金蛋,她就雙目發亮,驚呼道:“鳳凰金蛋……”
“果然是鳳凰啊,哈哈!”謝靈運聞言大喜,這下好喽,他敖青龍蟠,我金蛋鳳舞!誰怕誰!
阿蠻卻咽了咽口水,想着什麽的想得滿臉入神,喃喃道:“若是吃了這顆蛋,我就可以突破到元嬰境了……”
“去!”謝靈運吓得把金蛋躲到身後,這女人真是兇殘……
“我要,我要!”阿蠻食指大動,那些靈田果菜早已滿足不了她的胃口了,如今吃隻是當果脯零食而已,但這顆金蛋!她雙手合十,一臉溫柔笑容,語氣商量地道:“師弟,這樣好不好?你想要桃園裏什麽東西,我跟你換,那些靈草、那些桃木枝都給你,金蛋給我。”
謝靈運沒得商量的搖頭:“不行,我要孵化它,出來隻鳳凰哩。我是想問問你懂不懂怎麽孵。”
阿蠻定睛盯了他一會,知道沒戲了,面容突然一兇,呸呸道:“你找母雞問去哩,老虎不孵蛋的啊!以爲是你啊,生出來是個笨蛋,到現在還沒孵好。”
“早晚讓你完蛋。”謝靈運深吸一口氣,額頭青筋隐跳,難道心性修爲退步了?爲什麽有些怒氣?
“你現在才是在玩蛋!”阿蠻怒罵,死淫賊。
謝靈運懶得跟她吵,遲早會知道的,先就真像母雞抱窩那樣随身帶着孵孵看吧,說不定沒那麽多事兒,過些天就有隻鳳凰爆出呢。
正要随手扔掉那個破盆,砸她腦袋一記,突然察覺到她的碧目閃過一抹光芒——
“咦!”他頓時把破盆收了回來,不對啊!常言道“鳳凰不落無寶之地”,這個裝着金蛋的破盆……莫非也是一件寶貝?!
看到他驚喜不已的樣子,阿蠻頗感無趣的哼了聲,轉身走了。
“師妹,這個盆是什麽寶貝啊?”謝靈運喊問,沒有得到回應,他隻好自己摸索起來。
手指握緊盆沿,分出一道神光進入盆裏構築感通,漸漸的隻感到隐有嗡嗡之聲響起,盆子似乎被喚醒了。它并沒有須彌芥子空間,不像僧朗缽盂的用途;亦沒有神弓的戰意、沒有門畫的神力,好像不是戰鬥型法寶,同樣不是紅燈籠似的防禦型法寶……好像有一根門闩,一放下橫闩,盆子就會啓動自身的靈能,以探測周圍的什麽……
他驟然福至心靈,想起遜師傅說過的一句話:“有一天我們帶的聚寶盆忽然有感應,發現泰山底下有一股不凡氣息,似乎有什麽寶物被壓在山底下……”
這個破盆子,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聚寶盆!!
“怎會這麽破爛……”謝靈運斷了感通,上下鑒察着它。
盆子看起來是陶瓷造質,沒什麽棱角裝飾的小水盆般,盆身有着些仿似劃痕仿似花紋的模糊圖案,最引人注目的反而是破損裂縫,他數了數,一共有六條大小不一的裂縫,縱橫分布在整個盆子内外,令它看着似乎随時都會徹底崩爛。
聚寶盆這個樣子肯定因爲不是完好體,大概要修好它,才能發揮出它完全的威力和功用。
至于現在,也能探到附近一帶的寶物氣息?隻要試一試就會一清二楚,不過這裏可是仙宅,不用探都知道四處是寶,并非試驗的好地方,先帶回去好了。
到了月明星稀的夜晚,謝靈運定時在西山道院後院練習“劍仙之法”。
忠叔說學劍要持之以恒,不下苦功不可能有所成就,其實凡事都是如此,反正亦是一種命功修煉,煉着呗。
他做不到每天揮劍上百上千次,一天揮二三十次也好,他有一鬥才嘛,總比忠叔聰明一些,勤能補拙,慧能補懶,忠叔“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我就“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嘿嘿。
但無論如何個慧能,開頭這幾天,當然是怎麽斬怎麽劈都不行,一劍過去,要不是沒碰到香頭半點,就是把整根香都劈翻了,哪怕碰到香頭了,也是把整個劈散……
并不是夠不夠力氣的關系,他拿劍也不手顫,而是個中的那道火候掌控——
“嗬啊,呀啊!”
謝靈運怪叫着一劍過去,插在木案香爐中的祝香的香頭又被全然撲滅。
在旁侍候的純兒頓時走了上去,用火折子重燃香頭,如此好幾番,她倒不嫌麻煩,卻一直都有替他苦思怎麽練可以更快見功,這時又一次,她忽而說道:“公子,純兒覺得那七星劍太普通了些,若是有靈性的好劍,說不定就容易了。”
“我還有把神劍呢。”謝靈運脫口笑說,恍然發現自己真有幾分淫賊的潛質。
純兒卻聽不出弦外之音,水眸明亮,歡喜問道:“在哪裏,純兒給你取來。”
“呃,唔……其實是一個傳說。”謝靈運爲找到說辭而松了口氣,道:“相傳我們冶城山是幹将、莫邪鑄劍地的真址,還藏有一把神劍,前幾年還鬧過一出神劍出世的鬧劇。”當下他講了一番,最後笑道:“現在總算惡有惡報,田成子可能要被格除‘金陵護法’的頭銜了,哈哈。”
“到底是不是哦?山上真有神劍嗎?”純兒好奇的眨巴着眼眸。
“我也不知道,這個傳說比朝天宮拉起山門都要早,山門的典籍也沒什麽記載。反正我們有個劍池,在後山東邊那裏,這段日子我都好久沒去後山了。”
聽了他的話,純兒點點頭,她來了一段時日,都還沒去過後山呢。
謝靈運心中忽有靈光閃過,卻是想起那聚寶盆,雖然幾年前無人探到冶山有任何神兵氣息,但聚寶盆是仙家法寶啊!由它一探,不就知道究竟了嗎?而且也能試用一下這個新寶貝。
“走!我們去劍池。”
他說罷就大步奔去,純兒呀的驚訝一聲,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