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狐仙?”狐祖師老臉疑惑。
當下謝靈運簡單地說了說剛才的事,其中的旖旎自然略過,最後道:“然後她拿着那個金牌就走了。”
“是海棠姐姐!”不待狐祖師思索,豆豆、芽芽等幾隻小狐就叫了起來,“海棠姐姐剛才還問我們近來的事情。”
海棠?謝靈運頓時思起那片雪白的香肩,那簇鮮豔的海棠刺青。
“噢,噢!是海棠那孩子啊,她回來了嗎?”狐祖師訝然地撫了撫白須,詳細問了小狐們一番,怎麽都不說啊!
聽了一陣後,他點頭慨道:“是海棠,她是純兒的表姐,也是九尾白狐,自小聰穎。早幾年她成年離谷後,就每年過年回來一次,平時找都找不到,之前因爲狐谷出事,我們試過找她也沒辦法。海棠足智多謀,如果她早點回來,我們之前也不會被牛魔欺負得這麽慘了。”
豆豆、芽芽卻異口同聲:“海棠姐姐不跟我們玩,還是純兒姐姐好。”
“海棠把金牌搶走了嗎?”看着想得入神的謝靈運,狐祖師呵呵道:“那老夫再給謝公子做一個吧。”
“不必了,她說會親自還給我的。”謝靈運笑着搖搖頭,倒是生起幾分期待,隻有在中秋鬥才會奪冠,她就來送牌,不奪冠就沒有了嗎?有趣。
他對鬥才會本就十分重視,這下更加志在必得。當晚就繼續對景修心,接下來兩天,更是一頭鑽進雲龍山深處,靜靜地一心修煉,穩固修爲。
“二八佳人體如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
這是呂祖作的詩,但呂祖自己也有三戲白牡丹的光榮事迹,真不知是警世詩還是自嘲詩。
煉己者千千萬萬,到了抱一境,又有幾個人真能百分百做到鎖心猿擒意馬了?那是立地成佛!可寡人好色!
謝靈運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收拾美色這匹意馬了,幸好煉心如鑄劍,講究千錘百煉而已,不是非要揮刀自宮才好。“意馬”并不是隻在色欲起的時候才會出來亂竄,所謂的妄念還有太多,比如妒忌、暴躁、傲慢,貪欲、懦弱等等這些都是,他瞄準了其中一項,然後去找另一名女子助自己修煉,她就是美麗的……阿蠻。
“來,來罵我,有多難聽罵多難聽。”謝靈運剛一往桃園前坐定,就向她提出這個請求。
桃園裏的阿蠻愕然道:“你瘋了?”
“快啊,來盡情侮辱我吧。”謝靈運迫不及待地招招手,此舉當然是爲了養心,被别人辱罵很容易會引起生氣、暴躁等妄緒,如果在一片漫罵嘲弄中,還能保持心境平和,也算是克服了意馬的一種。
“你自己瘋好了,當我也瘋的?無端端幹嘛罵你。”阿蠻不輕易中計,懶得理他,就要轉身走。
謝靈運轉轉眼,幹脆惹怒她!他哈哈笑道:“你的身材不錯,玩得挺過瘾的。”
“死……死淫賊!!”阿蠻立時暴走了,虎尾直豎地奔到了咫尺之間,咆哮如雷地罵了起來:“我還沒跟你算賬,你自己倒是找罵來了,好,我今天就罵死你!看你這鳥樣啊,一副尖酸刻薄相,膽小又怕事,得到個仙宅又控制不了,被個女人打得你毫無辦法,你不羞嗎?天底下第一号窩囊廢,天底下第一号大蠢蛋,你居然還沒羞愧而死,這需要多大勇氣啊……”
在這一片暴躁罵聲之中,謝靈運微微眯起雙目,似睜似閉,看着眼前桃花飄零的景象,心境漸融。
如此日出日落,就又過了兩天。
阿蠻罵了一頓又一頓,每次都罵上半個時辰,直罵到口幹舌燥,罵到自己沒勁了,反而大歎一口氣,灰溜溜的要走人。每當這個關頭,謝靈運又三言兩語激怒她,又罵……
到了今天,阿蠻早已知道他是爲了修煉性功,但自己似乎也修煉了一些,無論他怎麽嘴賤,她都生不了氣,懶得費勁:“不罵了,你的臉皮比這道陣牆都厚,不罵了……”
“哦,好吧。”謝靈運起身伸了個懶腰,甚是滿足,向她抱了抱拳:“師妹,謝謝了,這兩天被你罵得我好爽啊。”
真的,性功大有長進,魂力都增加了許多,現在不一定能夠坐懷不亂,不過“擒意馬”已經算是修得差不多了,這一層隻差最後一步的明悟突破,即佛門所謂“明心見性”,完成後就踏入第三層“煉性”了。
看着他的笑容,阿蠻咬咬牙,罵道:“沒見過像你這麽犯賤的。”
“好爽。”謝靈運享受地抖抖肩,一不小心魂力又增加了一點滴。
“去死吧。”阿蠻轉身走人。
“好爽。”又一點滴。
離開仙宅,謝靈運哼着小曲兒來到山外官路,幾天了,準備回冶城山一趟,卻遠遠的看見了博佑師叔幾人的身影,他們很焦急的樣子,一見到他就驚喜高喊:“阿客!”他心裏一驚,發生什麽事了嗎,連忙奔去,揮手喊道:“師叔——”
“哎啊!太好了,阿客,可把你找到了,你跑哪裏去了啊!”
博佑師叔等人也慌急奔來,謝靈運驚疑問道:“怎麽了,我不是說了閉關修煉幾天嗎?”卻不是因爲擔憂他的生命安危,博佑師叔叫苦道:“你惹下的風流債啊!人家小姑娘找上門來了,你師傅、師叔他們都急得團團轉了啊!”
“風流債?我!?”
衆人匆匆趕回冶城山,在路上謝靈運也問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純兒。
進了山門走過山徑,來到西山道院,隻見純兒跪在道院前方的草坡上一動不動。大概覺得在别處會妨礙道觀日常運作,她三天前來到這裏伏首一跪,一跪就是三天,絲毫未動,水都不肯喝一口,凡是問她話,都隻是輕輕的說上一句:“若謝公子不願收奴家,奴家跪死于此。”
她說得不清不楚,師傅他們就聽得一頭霧水,又隐隐看出她不是個普通女子,有一些性命修爲,不知道是誰家女兒。可是年紀才這麽小,十五十六的就要以死求取委身,何解?難道是阿客壞了人家清白!?
這還得了,當天就到處找他,誰知道直到今天才找到。
“阿客!”此時衆人都束手無策地站在道院門前,看到他終于回來,都松了一口氣。
而純兒渾身顫抖了一下,但依然保持着額頭貼地的跪姿,雙眸卻是濕潤起來,淚珠落在泥塵中。
恒寶扯了扯謝靈運的衣袖,悄悄道:“師哥啊,我偷偷的半夜起身看過,這位姐姐真的是一直跪着的,你不能負她啊。”大師兄道:“阿客,這事必定是場誤會,你怎麽會是負心漢。”長生的豬目滿是憂郁,似乎憶起了自家的傷心事,幽怨地望了謝靈運一眼,咕噜了幾句什麽。頑空師叔棒喝道:“小子,她有這份心,得妻若此,夫複何求?”
純兒哽咽地說了這幾天來的第二樣話:“奴不願爲妻,隻願爲奴爲婢,侍候公子。”
鉛汞師叔似是想起什麽,欲言又止,老臉落寞,突然大歎一聲:“掌門師兄,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啊!”也不知是埋怨謝靈運還是埋怨南陽子。
“我們别吵了,讓他們兩個說吧。”南陽子一臉嚴肅,撫須道:“這些男女情愛的事兒,隻有雙方才清楚究竟,大家就不要說三道四了。阿客,爲師相信你會處理妥善的。”
說罷,他就帶頭走去,鉛汞師叔、頑空師叔都面容生硬,一聲不響地跟去,博佑師叔微微搖頭,那些陳年舊事,他們都沒有放下啊。
當下衆人進去庭院走得遠遠的,不過恒寶倚牆探頭探腦地望着這邊,嘴巴不斷說着話兒,爲他們描述情況。
謝靈運沒想什麽,剛剛一看到她這樣,心頭就已經被震得一片空白了,他蹲身上前要攙扶她,溫聲道:“起來。”
純兒聽到他的聲音,渾身不住地顫抖,似乎是悸動又似乎疲憊不堪,她沒有擡頭,還是說出那句:“請公子收我,讓我報恩,不然純兒跪死于此。”
“你啊,非要這樣嗎?”謝靈運有些感慨,同樣是九尾白狐,這對表姐妹的性情真是天南地北,一個妖娆,一個純憨!才發現她穿着一套漂亮的新羅衣,打扮精緻,而她的手掌都已經是一片泥塵,觸地的裙腳也變得污髒,跪了三天!也是天生尤物,我見猶憐!
但隻是因爲“男女情愛”?他忽然又有所明白,這不是小姑娘的以死相迫,這是修行人的立雪求道!
對純兒來說,報恩的誓言是那麽重要,是身爲狐仙的倚仗,是天道。她如此跪了三天三夜,就正如神光爲求達摩廣度衆生,在其面前長站不動,以至雪過膝蓋,後又揮刀斷臂。兩者都是爲了表明自己的心迹,亦是堅定自己的誓願……
這就是在抱一求道啊!隻不過在他看來不妥,給他爲奴爲婢……
何德何能?可自己又以什麽去評說這是好還是壞呢!阿蠻還不是覺得他甘願被罵了兩天兩夜是瘋了……
這時純兒又泣聲說了句:“請公子收了我!”
罷!謝靈運笑了聲,撫了撫她的秀發,道:“起來吧,答應你了。”
“啊!”純兒驟然擡起頭,一雙淚目望着他,嬌體發顫,還不敢相信地問道:“公子,你肯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