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看到師傅欣喜若狂的大笑,謝靈運頓時也笑了出來,元神自然是發不出笑聲的,但師傅分明能聽到。
“元神有意跟誰說話,隻要散發出的元氣一接觸,就等同于聲音入耳,尋常人也可以聽見,而且爲師再不濟,好歹都是個證道境的高人啊!”南陽子笑着點頭。
“有趣!”謝靈運腳下輕飄飄的走進了飛龍亭,圍着那個盤腿打坐的白衣少年打轉,亦即是自己的身體軀殼,他看看眉毛,看看鼻子、嘴巴……哇!老喜說得對,謝靈運的容顔很不錯啊!他嘿嘿樂笑道:“這樣子照鏡,還真是天下第一等的清楚!”
元神出竅,不正是呂祖說的鑒容寶鏡嗎?哈哈!
南陽子不住地搖頭哂笑,笑的人卻是自己,他怎麽會去擔心謝客兒呢?想想自己當年花了半個月,才完成第二階緻虛極;又半個月後才第一次出元神,還置好了一大堆護魂之物,弄得就像諸葛亮擺七星陣一般。
如今阿客竟能一口氣連破三階,果然是後生可畏。
雖然如此,但是出元神始終有太多的風險,不得不多加叮囑,絕對不能讓這小子野慣了,在外面也敢亂來。
他收起笑容,正色道:“阿客,元神出殼絕不能兒戲,先不說會不會遭到惡人的侵襲,這樣性命修爲淺薄的形神分離,神魂也很容易受到其它事物的影響。比如天地間自然存在的邪風蝕氣,如果現在突然一股猛烈的邪風吹過來,那麽你的元神多半會受損,進而傷害你的心性和根骨,很多時候是無法恢複的,一如俗語說的‘失魂落魄’。
要是元神被人捉走了,或者肉身被人毀壞了,那更加不堪設想……所以世間修士很少出元神的,要出也要護法護陣,每一次都慎之又慎,就是這個道理。你呀,切記啊!”
“知道了,這不是師傅你在嘛,冶城山又人傑地靈的,哪來什麽邪氣?我可不傻。”謝靈運點了點頭,确實是謹記于心,又想到什麽,他好奇地問道:“師傅,你看得到我嗎?我怎麽才能顯現出來?”
“一陰一陽謂之道。”南陽子撫須而笑,對那片空氣說道:“凡人乃是陽氣之體,陽盡即身死。”
“修士煉養純陽,元嬰育成之後,一點元神神光就能化作身外之身,聚則成形、散則成氣,可以觸物,這就叫做‘陽神’;而境界未至所出的元神,如夢如影、其類乎鬼,不能觸物,則叫做‘陰神’。你現在隻要吸上一股陰氣,讓元神轉爲陰性,就能陰神顯現,我也能看到你了。”
謝靈運立時明白,夜晚陰氣最盛,都不用尋找什麽陰涼的地方,陰氣到處都是,他張大嘴巴納了一大口氣吞下,元神一想,随即就感覺到有一點點不同,像打了個哆嗦,神魂更“冷”了。
隻見師傅呵呵笑了一聲,目光有了焦點,他便知道自己顯現成功了。但是當他伸手去摸旁邊的亭柱,手掌卻透進了柱身,又直接邁步走過去,也能穿過柱子,半點異樣都沒有,真的像鬼!他不由得哈哈而笑。
又呼出了那一口陰氣,當元神變回了陽性,他也立刻隐形了,又吸又呼、又吸又呼……此時在活人的眼中,他在閃爍不止,真是比什麽鬼都要恐怖。
看着愛徒這樣都能玩得不亦樂乎,南陽子啼笑皆非,眼睛都快要被晃花了。
“有什麽方法分清楚誰是活人的陰神,誰是遊魂野鬼嗎?”玩夠了,謝靈運又問道。
南陽子笑答道:“這事兒簡單,隻需睜大你的眼睛,好生看看他們是冒出光芒,還是煙霧。”
謝靈運聞言把神光聚集到了雙眼那裏,定睛一看,果真看到了一些新鮮景象!隻見師傅整個人竟然冒着一束直沖天際的紫光,不增也不滅,十分耀眼,而自己的肉身則沒有,他驚疑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我給你講個笑話,你就明白了。”南陽子撫了撫須,講道:“有個老學究走夜路,忽然遇到一位亡友。學究向來性子剛直,并不怕鬼,就問:‘你要去哪裏?’鬼友答他說:‘我在地府做了個小官,現在要去南邊的村子勾攝一個人的魂魄,正好跟你同路。’
于是他們一起并行,到了一間破屋前,鬼友說:‘這是一位文人的家。’學究問:‘你怎麽知道?’
鬼友說:‘凡人白天忙忙碌碌,神魂不是在散亂就是在昏沉,隻有睡熟的時候,有那麽一陣子沒有心念、沒有夢境,元神才得以朗澈。
這時候,人們元神的神光,就會從身體的百竅透射出來,心性境界越高,光芒就射得越高。比如那些大聖賢,他們的神光上燭雲霄,與星月争輝;還有數丈的、數尺的,越低越差,最差的也有螢螢一盞燈那樣,照映家門。
而讀書人的神光周圍還會萦繞着文字,形狀缥缈缤紛、爛如錦繡,全都是他胸中的文章學問。凡人的肉眼見不到這些神光,唯獨鬼神可以看見而已。這間屋子上面的光芒高有七八尺,所以我斷定這是讀書人家。’
老學究又問:‘那我讀書一生,我元神的光芒有多高?’鬼友欲言又止的嗫嚅了很久,才說道:‘昨天我經過你家,你剛好在午睡,我隻看到你讀過的那些經書典章、之乎者也,每個字都化作一縷黑煙,籠罩在房子上,卻實在沒有見到什麽光芒,不敢亂說……’
老學究聽了,就怒罵了鬼友一頓。鬼友笑哈哈地走了。”
“哈哈哈!”謝靈運聽得大笑,道:“原來是這樣,我的元神跑出來了,所以肉身裏面沒有神光可以冒。”
南陽子點頭笑道:“正是,如果是活人的陰神,身上就會散發出光芒;如果是鬼類,神魂就不會澄澈,而且沒有一點陽氣,那會呈現幽冥之色、身上彌漫着煙霧,煙霧的色彩越深,就表明那隻鬼物越兇越厲。”
“哦!”謝靈運不禁好奇,想知道鬼是長什麽模樣的,不過這一時半刻的,去哪裏找隻鬼來看看?
此時夜色已深,他望望周圍,卻見到山頂崖邊開外遠處的都城裏,民宅、商鋪等地多是螢光一團,也有一些小光柱;而那些書院、道觀、佛寺等地,都有些一些大光柱。
一眼望去,整座都府布滿了一根根平地而起的各色光柱、一點點一團團的各色光芒,風吹雲動耀光不動,竟然比另一個世界的繁城夜景還要壯觀。
“神光的顔色、強弱等意味着很多,白光、紅光多是儒生;金光多是和尚;黑光、紫光多是道士……”
南陽子指了指自己的頭頂,又呵呵笑道:“光柱越粗,就表明那個人的命功越厲害;光芒刺眼,就表明那人行的道是霸道,光芒柔和,則是王道。無論怎麽樣,隻要是性命修爲高強的人,其神光都會十分的陽剛,等閑的鬼魅近不了身的。”
謝靈運擡頭看了看,師傅的紫色光柱很高,一眼望不到盡頭,少說都有一千米以上,竟然是城中第一高,連遠方的神樂觀、三論宗祖庭栖霞寺都沒人比得過!他不禁又驚又喜:“師傅,好啊,原來你是金陵性功最高的人!”
南陽子呵呵一聲,卻道:“你再看清楚點。”
謝靈運再看,然而光柱的粗細隻有一個碗口那麽大,這意味着命功隻是普通人的水平,性命如唇齒,唇亡則齒寒,現在師傅的一身性命本領都是毫無辦法施展出來了,哎……
他接着張望自家道觀裏的情況,身處山頂所以看得清楚,觀裏也是四處有光柱,因爲大家每天修心養性,就算不入睡,元神都能朗澈放光。
道觀東山劍池那邊也有一根将近千米的紫色光柱,他知道那應該是頑空師叔。據說師叔的性功修爲隻比第三境“證道”後期的師傅稍低一些,但命功同樣的隻有普通人水平,原因是當年跟師傅一起練了那套被列爲本門禁忌的神秘功法……
師叔好幾天不見人影了,原來是一個人躲在劍池那邊。
然後就數抱一境後期的鉛汞師叔了,西山道院的那根高五六百米的青色光柱想來正是他。雖然是山門第三高,但他卻是道觀裏命功修爲最厲害的人,已經達到第三境“道胎”初期,所以光柱足有水桶口那麽粗。
不過鉛汞師叔向來軟弱,煉丹挺在行,讓他拿把菜刀卻都手腳發抖,打架鬥法是不行的。
再然後便是東山道院的師叔伯們了,盡管他們沒有得到真傳,但天天誦經齋心,性功水平可是遠遠超過普通的老百姓,一根根光柱都有一二百米高,其中那根高三百米的紫柱應該是博佑師叔;至于那些螢光點點,則是學童們。
還有不在山上的大師兄和二師兄都處于性命雙功的第一境後期。這就是朝天宮的實力,三個真傳師長輩兩個零命功,一個軟弱怕事;真傳弟子輩又全是稚鳥。
相比神樂觀,朝天宮自然是遠遠不如,連盧龍觀、玉虛觀都比不過,真的令人堪憂。
幸好如今有個謝客兒開始發力!謝靈運重重的點了點頭,又想:“不知道我的神光有多高呢?嗯,總有一天,會與星月争輝的……”
“師傅,我去四處逛逛。”見有些光柱移來走去的,他又起了幾分興緻。
年輕人啊,就是愛玩。南陽子擺擺手,慈笑道:“去吧,這回有爲師替你護法,也是在自家山上,你可以走動一下。但以你的修爲,不要走出一百步的範圍,否則會與肉身失去魂魄的感通,元神更加容易受損,甚至将迷失方向。”
謝靈運答應了聲,當下便輕飄飄地往回路的大通明寶殿飄去,走了一段路下了山梯,卻見到在前面,恒寶挑着個燈籠迎面走來,該是來尋找他們了。
他嘿嘿一笑,生了個壞主意,悄悄的飄了過去,湊到走着的恒寶腦袋邊,輕輕地怪着腔調說道:“恒寶,恒寶,嗚嗬嗬,我來找你玩喽……”
“誰在說話?”恒寶忽然感到陰風陣陣,不禁停住腳步,滿臉驚疑地看看左邊,沒事,看看右邊,沒事,看看後邊,沒事,回過頭來……驟然有一張伸着大舌頭的鬼臉顯現了出來——
“哇呀——!”
“鬼啊!!”恒寶尖叫出聲,吓得扔掉了燈籠,轉身狂奔而去,一邊還哭喊着:“鬼啊!!鬼啊!!……”
“哈哈哈哈!”謝靈運叉腰狂笑,小家夥不是一直想見識見識妖魔鬼怪嗎?現在這算什麽?葉公好龍,恒寶好鬼!
笑了一陣,恒寶跑得沒影了,他又笑着輕飄飄地飄走。
當将近來到大通明寶殿,忽而察覺到不遠處有個低矮的身影,正慢悠悠地走向寶殿旁邊的小竹林,竟是大肥豬長生。
大晚上的不待在西山道院,一隻肥豬獨自跑去寶殿竹林做什麽?有古怪。他頓時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