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姜四小姐辦事他是願意的,可遇到危險可能丢性命那是不成的。更何況姜四小姐自己也說過一切以性命爲重。
“我看到他們半夜三更跑到了姑蘇城外的土地廟裏頭,”說到這裏,錢三頓了頓,多說了幾句,“昨兒白天我特意找人打聽了一番這土地廟的來曆,聽說這土地廟是前朝不知道哪一代皇帝修建的,當年也曾興盛過,不過很快就沒落了。往後很多年就一些乞丐寄住在那裏落腳做個避風港。可到了如今大周,這土地廟連乞丐都不住了。”
姜韶顔聽到這裏,擡了下眼皮“嗯?”了一聲。
以天爲被以地爲席的乞丐即便土地廟破爛不堪了,風雨來襲時也是能避一避的,可這樣無主的避風雨之地居然說不要就不要?
“聽說那土地廟裏頭鬧鬼。”錢三說着對姜韶顔解釋道,“總之我不敢打草驚蛇,昨兒也隻在土地廟周圍轉了一圈沒有進去。”
這雖說未嘗沒有錢三惜命的意思在裏頭,卻也有幾分道理,姜韶顔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聽錢三繼續說下去。
“不過光在外頭看着,那土地廟就着實已然破敗不堪了,”錢三說着指了指周圍,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姑蘇城!江南道一代赫赫有名的雅城。”
江南道一代本就富庶,姑蘇城在江南道也有幾分名氣,城裏屋舍氣派,城中街道也每一年都由城裏富戶捐錢修繕。
“如這般破敗的土地廟要不直接鏟了,要不修繕重建,姑蘇城不缺這個錢的。”錢三說道,“偏要它立在這裏不拆也不修,這不是同姑蘇城不搭嘛!”
這不是如今的姑蘇代縣令吳有才的事,也不是前任遭罪的姑蘇縣令的事,而是數任姑蘇縣令,甚至前朝的時候就已經立在這裏了。
“附近的百姓傳的玄乎的很,我走了一圈問周圍的百姓都道自幼時就被大人揪着腦袋說裏頭鬧鬼,會死人,至于怎麽個鬧鬼法死人法倒是還沒找到具體知曉内情的人,應當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錢三說道,“素日裏白天也有流民進去歇歇腳,晚上就很少會有人了……”
這話還未說完便聽女孩子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他們怎麽知曉流民隻白天進去,不晚上進去的?”
流民無所居,似這等破敗的廟宇歇腳通常一歇就是數月半年的,哪有隻白日呆着晚上不呆的?
“因爲土地廟雖不在路邊卻也不算偏僻,”這個問題錢三也問過了,是以聞言便解釋了起來,“晚上總有百姓趕夜路經過,據說從來沒人見過裏頭有人的。”
因爲這個,百姓認爲“流民晚上不進去”倒也不能說錯,女孩子卻想了想,忽地問錢三:“除了這樣玄乎的鬧鬼之說,關于這個土地廟可還有别的說法?”
錢三搖了搖頭,道:“興許我打聽的還不夠多,總之……沒有聽到别的說法。”
女孩子聽到這裏,卻是突然擡了擡眼皮,問錢三:“那些白日進去的流民你可能找到?”
正吞了口唾沫的錢三聽的一怔,頓了半晌之後,本能開口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再者說誰會去記一個素不相識的流民……”
話說到一半,錢三突然噤了聲。
流民,何爲流民?無所居,不知所往者。一個素不相識的流民也隻偶有好心人會給些粥面施舍一番,卻也沒有人會特意去記一個流民。如此的話……
女孩子開口道:“那如此說來,這些白日裏進去過的流民若是突然失蹤了,也沒有什麽人會記得。更因着流民四處流蕩,即便僥幸有人記得這個流民,他突然失蹤也不會有人去報官,隻以爲流蕩去了别處?”
江南道富庶,不管去哪一城,都不是活不下去。
這話……錢三聽的神情驚疑不定,頓了片刻之後,臉色“唰”地一白,喃喃道:“姜四小姐說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流民居然還會挑白天進晚上不進這本身便有些不合理。說的難聽些,人都是惜命的,流民沒有吃食,時時刻刻面臨着餓死凍死的風險,越到了晚上越該留在廟宇這等地方吧,怎麽可能白天呆着,晚上反而不見了?
姜四小姐話裏的意思他當然聽得懂:有人對這些流民下了殺手,白天還在廟宇裏的流民到了夜裏就被人殺了,這個可能想想雖說叫人害怕,卻是解釋的通的。
一家破敗的廟宇夜裏無人,被人傳鬧鬼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這個猜測太過匪夷所思,未必是對的,畢竟無緣無故對這些進過廟宇的人下殺手是爲了什麽?
還有,秀兒的父兄夜半爲什麽要去那廟宇?這兩個人又爲什麽沒有死?錢三眼下滿腦子都是疑惑。
他原本想的是秀兒被握在父兄手中的把柄無外乎什麽相好,又或者年輕時不懂事留下的孩子雲雲的。不是他說,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青樓常客,似這等入了花月場因孩子被家裏人要挾的青樓娘子不在少數。
可眼下想想這把柄似乎又不大像。畢竟若是相好孩子什麽的,秀兒被賣都已二十多年了,有相好孩子都不小了,不至于再倚仗這對賭鬼父兄了。
畢竟對于有賭鬼親眷的人而言,沒有這等賭鬼親眷顯然能過的更好。
錢三想了許久卻百思不得其解,隻能對姜韶顔比劃道:“秀兒父兄帶着的包裹也就尋常大小,裏頭裝的是什麽我卻是不曉得了。”
畢竟他也沒湊近看。
不過雖是不知道包裹裏是什麽,待到秀兒父兄出來之後他卻是看到了秀兒父兄手上的銀錢袋子了。
“是兩袋沉甸甸的銀子。”錢三說道,“具體多少我不知曉,但看那錢袋大小,這秀兒父兄的銀錢多半就是這麽來的了。”
是秀兒通過這種方法給父兄的銀子嗎?還是别人給的?
原本他自诩見多識廣以爲這隻是個青樓娘子偷偷接濟父兄的故事,可仔細看了又覺得事情應當沒這麽簡單。
正想着,聽女孩子突然開口了:“秀兒父兄多久洗一次澡?”
哈?這是什麽怪問題?錢三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