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管是沖着姜兆來的還是她來的,既然抓了那兩位,時機到了定然會主動聯系他們。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倒也不急!姜韶顔心道。
不過她不急,有人卻是急的。
姜三夫人對着面前漫不經心、姿态做足的姜二夫人賠笑道:“二嫂,來,你吃!松鶴樓新出的糕餅,聽說做糕餅的是宮裏頭禦膳房出來的師傅呢!”
姜二夫人瞥了眼面前盤子裏做的小巧精緻的糕餅冷笑了一聲,也不伸手拿捏,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姜三夫人,道:“三弟媳,你這裏的東西我可不敢吃。要是吃了,回頭向老夫人告個狀什麽……哦,不對,我忘了,老夫人被送去大理寺保護起來了!”姜二夫人說着拿帕子捂了捂嘴,聲音卻不見半點收斂,咯咯笑道,“瞧我這記性!诶!昨兒才送走的老夫人,我倒是忘了三弟媳最大的後台沒了!”
這幅矯揉造作的姿态看的姜三夫人大倒胃口,忍不住磨了磨牙,僵着臉上的笑對姜二夫人道:“說的老夫人是我一個人的後台似的,以往……”
“以往是以往,我現在早棄暗投明,是我們四丫頭那裏的人了。”姜二夫人搖着手裏的團扇,斜眼看向姜三夫人,得意不已。
這幅得意樣看的姜三夫人忍不住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搖着團扇的姜二夫人,忍不住問她:“你沒毛病吧!去了江南道一趟瘋了不成?”
江南道那地方邪門不成?一個個的去了江南道之後回來就跟換了個人一般!
四丫頭去了一趟,原先溫順如綿羊,現在學會咬人了。
至于這個往日裏最是刁鑽刻薄的二嫂……在去之前,可是氣勢洶洶的,還揚言要四丫頭好看的!結果現在卻“棄暗投明,是我們四丫頭的人了”。
家裏頭那兩個混賬東西更是如此,去了一趟回來,沒多久就帶着錢财跑了。姜三夫人隻覺得眼前這一切都顯得匪夷所思,難以理解。
不過再如何難以理解,老夫人那裏的财路算是徹底斷了,所以眼下找到那卷了錢财跑路的混賬東西才是關鍵!
姜三夫人對自己說了好幾遍“冷靜”之後方才鎮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面前的姜二夫人開口道:“二嫂,我今日尋你來不是同你吵架的……”
“我知道啊!”不等姜三夫人把話說完,手裏搖着團扇的姜二夫人便冷笑了一聲,伸手拿了一塊禦廚糕餅咬了一口,輕哂:“不然你有這麽大方?”入口的禦廚糕餅味道甜膩,入口即化,确實不錯!可那又怎麽樣?吃了就要給她面子?當她是香梨那傻丫頭不成?
吃了她的東西還這般嚣張……姜三夫人氣的胸腔一悶,隻是想到自己口袋裏大半不見蹤影的銀錢到底還是忍了下來,說起了正事。
“二嫂,我今日找你來不是爲了吵架的!”姜三夫人看着一臉嚣張的姜二夫人道,“你家裏那個同我家裏那個一起失蹤不見了,你知道吧!”
就知道她這三弟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件事自打回來之後管事便過來同她說過了,她自然知曉。
對此,姜二夫人渾不在意:“家裏那兩個都四十多了,不是四歲!長了腳,自然愛往哪兒走去哪兒,不見便不見了呗!待浪夠了,自會回來的!”
她當然不會在意!在寶陵城,她同姜二老爺都撕破臉吵的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了,那混賬東西爲了個金貴血脈要同她和離的事情她可沒忘,眼下兩人除了挂了個夫妻名諱,旁的什麽也沒有了,還理會他作甚?
這幅渾不在意的樣子姜三夫人半點不信。倒不是覺得姜二夫人和姜二老爺情深義重什麽的,畢竟二房那個和自家這個什麽德性她心裏清楚,她這個二嫂同那個二哥有幾分情義在裏頭她又不傻,不是不知道。
她不信的緣由在于另外一件事。
這兩人間情義不見得有幾分,可有一樣東西卻是一樣看重的。
姜三夫人搖着手裏的團扇,湊上前壓低聲音提醒正在吃糕餅的姜二夫人,道:“二嫂,你不妨回去查查自家賬房上的銀錢,看看可有缺失便知曉我的意思了。”
“沒有缺失。”正一塊接一塊的吃禦廚糕餅的姜二夫人不急不緩的說道,“沒有少!”
錢早就盡數砸在寶陵了,哪還有什麽銀錢?
不過她這精明的三弟媳居然會問出這樣的話……姜二夫人吃糕餅的手頓了一頓,旋即加快了口中的咀嚼動作,更努力的吃了起來。
趁着老三媳婦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趕緊多吃點!禦廚糕餅可不便宜,便是往常她都不舍得随意買,更遑論如今了。
今日老三媳婦大出血,她自是要趕緊上來啃上一口的。
眼看姜二夫人一塊吃完接着一塊的把糕餅往嘴裏塞去,姜三夫人看的眉心一跳,有些不舍:她這二嫂什麽時候這般喜歡吃這等點心了?原本還想着給靈姐兒留點,照這般吃下去,可要一塊不剩了。
看着姜二夫人如此不客氣的樣子,姜三夫人再次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算了,糕餅而已!此時先要追回那混賬東西手裏的銀錢是關鍵。
是以,放下了想要阻止的手,姜三夫人也懶得兜圈子,開口直言:“我家那個混賬東西在江南道時曾經寫信于我,問我拿了一大筆銀錢說是要投錢,前些時日人回來之後我問錢的事,他便總是搪塞過去。當時我便覺得不太對勁,可想着那混賬東西再如何,人總是精明的,煌兒和靈兒他也是真的疼愛,總不會亂來,可沒成想……”說到這裏,姜二夫人便氣的忍不住咬牙,“沒成想他突然一聲不吭帶着錢财不見了。”
姜三夫人倒不是氣姜三老爺失蹤,畢竟夫妻間有幾分感情她心裏清楚,再者加上以前姜三老爺養外室的事,對姜三老爺的人她早看透了。在她看來,姜三老爺失蹤便失蹤,随他去好了,可那錢财不能拿走,她是定要把那些錢财追回來的。
正在吃糕餅的姜二夫人手不由停了下來,心道:一聲不吭不見是真的,帶着錢财……還真是冤枉那個三弟了!他同自家那混賬東西身上是真的沒錢了,這也是她如此放心的理由。
這兩個混賬東西沒了錢财要什麽沒什麽,哪個做外室的會看得上他們?這失蹤……多半有些問題,難不成還能被人賣去做苦力不成?可便是做苦力,這兩人怕是也不行,哪個人真抓了那兩個估摸着還得倒貼錢财。這麽多天不見蹤影,又将“禮佛”安排的如此滴水不漏,抓那兩個的人多半不是一般人,也不會是沖着他們來的,多半是沖着大哥和四丫頭他們去的了。
既然如此,她還瞎操什麽心?大哥不會當真不管那兩個混賬的,便是四丫頭,雖然不算什麽好人,可對人命這種事也是一向看重的,真真有什麽事總不會收手不管的。
所以,姜二夫人對此放心的很,隻是她這三弟媳此時還不知道寶陵的事情……姜二夫人想了想,伸手拿走了盤子裏最後兩塊糕餅,起身對恨的咬牙切齒的姜三夫人道:“放心!咯~他們當不會做出卷錢跑路這種事,到時候自會回來的。”
聽她這好二嫂直到此時還不肯承認家裏錢财被卷走了的事……姜三夫人不由冷笑:“二嫂,何必如此?這裏沒有外人,那兩兄弟一個德性,怎可能隻我家這個卷了錢财跑了,你家那個卻不帶錢财跑路的?難道你以爲我家那個還能有那般大方用自己的錢财養他的二哥不成?”
姜二夫人意猶未盡的拿帕子擦了擦滿是糕餅碎屑的嘴,道:“老三媳婦,我家裏真沒丢錢财。”
這個時候還嘴硬……姜三夫人沒了耐性,懶得與她再廢話下去,直道:“既然沒丢錢财,那怎的回了京沒去綢緞莊定制換季的新裳?”
她這好二嫂要是真沒丢錢财可不會如此苛待自己!真真死要面子活受罪!姜三夫人斜斜的看了姜二夫人一眼,冷哼。
這個……當然是因爲沒錢了。姜二夫人心道。不過在老三媳婦面前她可沒準備說真話,是以想了想,開口道:“今上崇尚節儉。旁的不說,就說陛下登位二十年,今年才第二次選秀。陛下尚且如此,我們自然也要以陛下爲表率,節儉些了!”姜二夫人說着,扯了扯自己身上半新不舊的衣裳,道,“去歲的衣裳也新的很,有什麽不能穿的?”
一席話說的姜三夫人目瞪口呆,待到回過神來,隻瞪着面前的姜二夫人,驚道:“你……你當真沒事?”
這是她那個二嫂?開什麽玩笑!
對上面前姜三夫人那副見了鬼似的表情,姜二夫人掀了掀眼皮,也不在意,轉身得意的走了。
看着老三媳婦還被蒙在鼓裏的表情,可比做了幾十件新裳還要暢快多了!
……
……
眼看姜二夫人那裏實在打聽不到什麽消息,姜三夫人的人便開始盯上了姜韶顔的院子。四丫頭除了回來的前兩日教訓了一通下人,之後便隻留在家裏吃吃喝喝,也沒有做什麽,更沒有出去見什麽人了。
香梨端着一盤剛出爐的紅糖甄糕抄小路回姜韶顔的院子,遠遠看着一個婆子撅着屁股趴在草叢裏偷偷往院子裏看,忍不住擰了下眉,想了想,幹脆放輕了腳步聲,蹑手蹑腳的靠近那還未察覺的婆子,待走到近處,猛地飛起一腳揣在了婆子的屁股上。
婆子“啊呀”一聲慘叫出聲,回頭看是香梨登時吓了一跳,叫到一半的痛呼聲也連忙噤了聲,爬起來忙不疊地跑了。
香梨見狀也未追過去,隻是冷哼了一聲,端着甄糕進了姜韶顔的院子。
“小姐,廚房的紅糖甄糕做好了!”香梨将嵌足了葡萄幹、果仁、紅豆沙等各式大料的紅糖甄糕放在了桌上,拿刀切了一塊放在盤子裏遞給姜韶顔:“小姐,快趁熱吃!”
姜韶顔“嗯”了一聲,接過香梨遞來的紅糖甄糕,一邊挖着紅糖甄糕一邊聽香梨告狀:“那個三夫人又派人跑到咱們院子外面來偷看了,真真不要臉!”
可惜小午今日一大早同他爹大午一道跟着姜兆出門了,不然方才動腳的就不是她香梨,而是小午了。
姜兆告假了五日才稍稍緩和了一番心情,又在昨日親自帶着姜韶顔去了一趟姜大夫人的墓前,磕了頭上了香之後才重新回了衙門。
工部衙門近些時日事務繁多,聽聞時常碰到不肯束手就擒的官員,甚至還有人讓護衛動手的,以緻辦理此事的工部官員去捉人時都特意帶上護衛了。
當然,再如何不肯束手就擒也改變不了什麽,若沒有證據工部的人又怎會上門,不過是困獸猶鬥而已。
是以,對工部衙門捉人之人事,百姓的興趣也隻維持了半日便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了。
選秀。
陛下自登位以來今次才是第二次選秀。
因十多年才一次,以至于百姓熱情高漲,紛紛議論起了那些即将被送入宮中的女子,聽聞京城各家大族皆準備送人入宮參加這次的選秀了。
臨近立夏,天也漸漸開始熱起來了,姜韶顔搖着手裏的團扇唏噓了一聲“有不見者,三十六年”。一入宮門深似海,即便今上不是前朝的暴君,可真正能博出頭的又有幾個?多數人隻是将美貌與青春都埋葬在那宮牆之後了。
香梨高高興興的說起了從外頭打聽來的消息。
“那個曾經試圖勾搭世子的楊二小姐回去沒幾日便傳出了‘貌若天仙’的傳聞,聽說也是要進宮的。”
姜韶顔“嗯”了一聲,對此不置可否,她對楊仙芝要進宮的傳聞似是并不意外,看着興緻勃勃的香梨,問道:“還有哪些小姐要進宮的?”
香梨掰了掰手指,背着方才從外頭打聽來的消息:“多着呢!京城裏不少大族都要送人進宮,像什麽杜家小姐、周家小姐什麽的……”這些不同姓氏的小姐于小丫鬟香梨而言隻是個符号,若非有些特别是記不住哪個是哪家的。
是以想了想,幹脆隻挑她知曉的幾個特别的小姐來說此事了。
“京城裏最尊貴的那個王家也要送個本家的嫡出小姐進宮了,聽聞那小姐原本都有婚約了,同未婚夫家裏都開始商議成親之事了,可因着要進宮隻得把婚約重新退了。”在這麽多要送進宮的小姐中能特别記得這個王家小姐,倒不是因爲她的姓氏尊貴,而是……
“那個被退婚的未婚夫都是第二次被退婚了,”香梨唏噓着,湊到姜韶顔身邊,小聲道,“小姐知道那個倒黴催的未婚夫是誰麽?”
“有不見者,三十六年”出自唐代杜牧的《阿房宮賦》,意指秦王後宮的女子,有人三十六年也沒有見過秦王一面。有入宮女子蹉跎年華歲月的意思。
倒黴催的未婚夫前文出現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