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樓果然又遭賊了!”方知慧激動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看向姜韶顔,驚呼,“姜四,你怎麽做到的?當真神了!”
姜韶顔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隻是頓了頓,提醒方知慧:“你莫要忘記把宅子下的東西挖了交給我便是了。”
方知慧随口“嗯”了一聲,半晌之後,卻突地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猛地一拍腦袋問姜韶顔:“對了,姜四,那花月樓又遭賊,那春媽媽會不會還要去宅子裏看看?我等要不要收拾一下,到時候叫她發現了破綻,豈不是……”
“沒事,她不會去的。”姜韶顔打了個哈欠,不以爲意淡淡道,“大麗是聰明人,春媽媽也是聰明人,聰明人可不會打草驚蛇的。”
方知慧聽的一怔,盯着懶懶打哈欠的姜韶顔片刻之後,道:“你倒是笃定,跟算無遺策的大仙似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
她承認姜四确實比她要聰明些的,可對手卻是大麗和春媽媽這種人啊!春媽媽倒還好說, 總是個精明的人, 并非不可琢磨。倒是那什麽大麗的,藏在姑蘇楊家後宅那麽多年,也不知道姜四怎麽料中這個人的。
底氣?姜韶顔輕哂:因爲她親自同大麗這個人打過交道啊,這就是底氣。
……
……
雖說姜四料定的事還不曾出過問題, 可方知慧還是有些不放心, 待到隔日晨起,才一睜眼便喚來人問起了宅子的事。
“昨日那宅子附近春媽媽的人有沒有來過?”方知慧接過巾子一邊擦臉一邊問道。
手下搖頭, 道:“沒有, 什麽人都沒有來過。”
姜四小姐倒是膽大,可他們這些下手挖的人到底還是忍不住戰戰兢兢:好在最後當真沒出什麽事來。
正在擦臉的手聽到這裏不由一頓, 方知慧忍不住挑眉, 嘀咕:“倒還真是姜大仙了,把春媽媽看的一點不差。”
“東西呢?東西找到了嗎?”方知慧頓了頓的手繼續擦臉。
手下點頭道:“找到了,是個箱子, 姜四小姐已經打開看了。”
來的還挺快的!方知慧聞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連忙扔了手裏的巾子,顧不得洗漱便奔去了大堂。
開玩笑,見姜四需要洗漱做什麽?都是自己人了,也就不在意這些虛的了。
大堂裏此時已有不少人了,除了姜韶顔、香梨和小午等人之外, 還有煙花周。
看着煙花周那隻被削平了的腦袋, 方知慧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腦袋真是叫人見一次笑一次!
煙花周斜了她一眼,随手拿過一隻帽子戴上遮醜。
“無妨無妨, ”方知慧見狀忍不住擺手道,“你又不靠臉吃飯,再者你那臉又不是季世子那等臉, 不要緊的,左右戴不戴帽子都好看不到哪裏去……”
這說的叫人話?煙花周黑了臉。
成功再一次得罪了一番煙花周, 方知慧也不以爲意, 湊到姜韶顔身邊看她打開來的木箱子。
箱子上的鎖已經卸下來了, 至于是誰卸的……
舉着一隻烤紅薯吃的正香的香梨邊吃邊得意道:“就沒有我家小姐不會的東西……”
哦, 她知道是誰幹的了。方知慧撇了撇嘴,忍不住再一次認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姜韶顔。
頭發梳的一絲不苟, 面容沉靜,神态柔和,真真……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
隻是尋常的大家閨秀可不會做菜、下藥還有卸鎖。
那廂聽香梨誇贊完,眉眼都沒動一下的女孩子看了片刻手裏的書信, 走到書桌旁坐了下來。
這書桌自然是她的。
方知慧看着姜韶顔提起手裏的筆, 哦, 這桌邊的紙墨也是她的。
女孩子挑了一支中号狼毫,吹了吹狼毫的筆尖, 撫平了桌上的信紙開始落筆。
一邊寫,一邊還認真看着從箱子裏翻出的書信。
這是在幹嘛呢?方知慧順手把香梨腰間的烤紅薯拿過來當早食咬了一口。
這丫頭, 嘴裏就沒個消停的時候,烤紅薯這種東西不金貴,卻委實太香了。
沒有理會香梨的抱怨,方知慧舉着烤紅薯走到桌邊看女孩子練字, 哦不,不是練字。
姜四雖然時不時看兩眼那從箱子裏翻出來的書信, 可筆下寫的内容卻同這些書信上的字毫無關系。
方知慧認真看了片刻, 不是什麽詩詞歌賦, 就是些尋常家長裏短的書信和抱怨。
切, 沒勁!還以爲姜四這個名聲在外的才女又要作詩了呢!
搞了半天, 詩沒有做,卻是寫信,還是抱怨手下不聽話的。
方知慧吃着紅薯看了眼一旁的香梨和小午:這兩人不聽話嗎?
看着那兩張認真專注的臉,正吃着烤紅薯的方知慧突然一個激靈,直覺有些不對勁,連忙再次低頭看向姜四正在寫的書信。
還是那樣抱怨家長裏短的内容,可這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聽話?沒客人?沒錢财?這同香梨和小午有什麽關系?
這兩個旁的毛病一大堆,可論聽話卻是一等一的,簡直不要太聽姜四的話哦!
正疑惑間,見姜四再次擡頭看了片刻那箱子裏的書信,而後落筆寫了下去。
字迹飄逸、灑脫, 還不錯,就是似乎有些陌生。
方知慧撓了撓後腦勺,看着面前認真寫字的姜四正好奇間, 不知什麽時候戴着帽子的煙花周已然湊了過來,看了片刻那書信之後,忽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姜四小姐, 你……你這是在模仿那書信上的筆迹?”煙花周說這話時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是個做煙花的工匠,對這種模仿字迹什麽的并不了解,不過常年同各式工匠們打交道,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造假”的工匠們。
模仿字迹就是“造假”中的一種。
他所熟知的,要模仿到精髓的是需要仔細臨摹和鑽研的,模仿粗糙的也是要認真鑽研個把時辰的,總之不能叫人一眼瞧出問題來。
能叫人瞧出問題的那還叫“模仿”嗎?
而眼下,姜四小姐手裏的這封書信内容同那過往書信上顯然相差甚遠,其内的字也多數都是不同的。
可莫名其妙的,姜四小姐手頭寫的這封信叫人一眼看下去居然與那封信裏的字迹有種莫名的神似。
這可不止是形似了,簡直就似是一個人寫出來的一般。
她從看到箱子到現在前後還不超過半個時辰吧!
這……煙花周的腳忍不住向一旁挪了挪,看向認真寫信的女孩子,心道:這可真是位造假的高手啊!
會做菜,會下藥,會卸鎖還會模仿人的筆迹。
這……這像好人嗎?哪裏又一點半點同好人有關的?
……
那廂正在認真寫信的女孩子沒有在意他的腹诽,隻依舊認真的寫着書信,待到将書信寫完之後,喚了聲“香梨”。
香梨連忙“嗯”了一聲,将背在身上的箱子遞了過去,看着那瓶瓶罐罐齊全的架勢,煙花周的嘴角再次忍不住抽了抽。
女孩子不緊不慢的做着手裏的事情:先将寫完的書信吹幹,而後再将紙張做舊甚至連紙張上翻閱過的折痕都做出了幾分味道。
待到一番功夫下來,将她寫的書信同箱子裏原本的書信放在一起,一眼看上去根本難以分辨。
這……高手啊!煙花周愣愣的看着女孩子将箱子裏的書信調換成自己寫的,重新放回箱子裏,而後重新落鎖,将箱子恢複成未打開的樣子。
整個過程幹脆利落,半點不拖泥帶水。
“好了,待到天黑把它埋回去就是了!”女孩子換走了信,對方知慧道。
方知慧點頭“嗯”了一聲,招呼手下過來照做,而後忍不住摩挲了一番下巴問姜韶顔:“姜四啊,你怎麽還會幹這個的?”
姜韶顔聞言正要開口,那廂的香梨已經先一步開口了,語氣中滿是得意:“我家小姐可是才女,實打實的,這種寫字的小事,有什麽難的?”
這可不是寫字,這是模仿他人筆迹啊!
“聽聞,昔年名動天下的江公就有這麽一手本事,但凡看過的他過目不忘,看過的字帖、書畫都能很快就模仿出來。模仿的最好的就是那本最有名的《蘭亭集序》了,頗有風範!”煙花周說到這裏忍不住感慨,“如此大才,隻可惜天妒英才,膝下一女傳了那傳聞中的江夫人的美貌卻沒傳到其才,當真是可惜了!”
一個光有美貌卻沒有父母庇護的女子境遇會如何可想而知。即便她是江公女,礙于江公的名望,江氏族人外物上不曾虧欠于她,可到底……不然如此,那位江小姐怎會落的這麽個結局?
“所以,好看有什麽用?”煙花周摸了摸自己被削平的腦袋,想到這方二小姐每回一見他便哈哈笑個不停,心中憤懑不已,指着一旁做完這一切正在喝茶的姜韶顔,道,“還不如便似姜四小姐這般有才呢!”
至少如姜四小姐這樣的,即便沒有東平伯相護,想來日子也不會過的太差。
畢竟做菜、下藥、卸鎖、模仿這四個本事哪個單獨拎出來都不至于餓死了,就是不知道爲什麽,總覺得怪怪的。
“對啊對啊,姜四就是有才呢!”看着煙花周憤憤不平的抱怨,方知慧哈哈大笑,指着一旁認真喝茶的姜韶顔道,“她可以去那沙漠邊上開個客棧,做的一手好菜,再在菜裏下藥叫人睡着。待人睡着了之後便去卸鎖偷了人家的銀錢,再不濟還可以模仿人家的筆迹叫家人送錢來。”
這還真不像什麽好人做的行當,煙花周别過臉去:難怪他總覺得姜四小姐周身透着一股子古怪勁兒呢!
姜韶顔倒是不在意方知慧的挪瑜,隻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輕哂:換了個芯子,本事倒是一起跟過來了,不錯不錯!
昔年江公這一手的本事到了她這裏卻成了這種用法,她果然如煙花周所說的不太像好人呢!
不過,那又如何?用來對付大麗,她可不會有半點心虛。
……
……
“那個姜肥豬最近一定過得極好!”瑟縮着窩在京兆府尹大牢裏的季崇歡瘦了一大圈,脖子上更是纏着滿滿的紗布,整個人看起來同往日那個所謂的“京城第一才子”簡直不似一個人一般。
紗布裏是敷的藥,季崇歡被關進來的第二日就起了疹子,不過一早便得了季崇言提醒的晁不錯提前找了大夫過來幫季崇歡看了,沒讓季崇歡鬧騰起來。
說起這件事,晁不錯也有些不解:他這裏好歹也是京兆府,日常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關進來一兩個貴客的,所以素日裏打掃的也算幹淨。
那群闖禍的兔崽子雖然人不像話,可看在安國公等人的面子上,他還是特地令獄卒打掃了一番才将人關進去的。
旁人沒什麽事,偏這季二公子嬌貴的厲害,一進來便起了疹子。
好在此事安國公府那裏有季世子主動出面攬下此事,安國公則在季二夫人徐氏的不滿中爽快的将季崇歡的事交到季崇言手中了。
“言哥兒是國公府未來的主子,老夫一把年紀了,本就是要退的了,不交給言哥兒交給誰?”安國公那雙上了年紀卻依然清明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面前的徐氏,道,“怎麽?你還以爲這國公府的未來的主子除了言哥兒還能有别人不成?”
徐氏先前的上蹿下跳以爲他不知道?不過是懶得搭理罷了。
她那點小心思誰不知曉?自己是個斤斤計較見識短淺的,便以己度人,以爲言哥兒同她一樣不成?
若不是歡哥兒自己不像話,哪個有心思去管他?
言哥兒可不是她,歡哥兒出事總是落的安國公府的面子,不會分不清輕重的。
季崇言自然不會分不清輕重,刺殺哥舒老将軍這樣的大事若是關了不到一日的功夫就放出來,這叫安國公府如何自處?便是禦史台的人不做文章,百姓悠悠之口如何堵得上?
所以,季崇歡定然是不能放出來的,不過既是同姓季的,那便尋個大夫幫季崇言看看好了。
大夫給了,季崇歡的人卻是照關不誤的,而且等閑人等探望不得。
季崇歡懊惱不已:那姜肥豬近些時日時運定是盛的很,待他出去了,他得尋青丘後人來,做個姜肥豬的小人來紮一紮,指不定也好叫姜肥豬不這麽得意的。
正盤算着的季崇歡沒有想到這個想法有人已經在做了,做這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同他母子連心的季二夫人徐氏,可那小人卻不是姜韶顔的而是楊大小姐楊唯娴的。
“這掃把星,可克死我兒了!”娘家人不準她回去,季瀾那個沒良心的自從小麗不知所蹤之後就對他母子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跟吃錯藥了一般。
唯一能求助的安國公又将此事交給了季崇言,想起自己先前惦記季崇言的世子位,季二夫人徐氏就一陣心虛惶惶。季瀾這個大侄子委實同他們季家兄弟沒有半點像的,小小年紀,偏偏已有幾分那些臨上位者的氣勢了,叫人瞧了實在害怕。
他會救歡哥兒?除非腦子壞了!徐氏嘀咕着,手頭沒有别的辦法便也隻好求神拜佛,外加紮個小人咒咒楊唯娴了。
正紮小人紮的歡的時候,外頭有人來報“夫人,楊大小姐來了”!
這掃把星來了?徐氏咬牙,冷笑:“讓她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