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季崇言擡手,“請。”
“季世子!”李玄竟擡手還禮,又看向一旁的紀峰,喚了聲“紀大人!”
紀峰捋須朝他笑着點了點頭,看着面前劍眉星目的年輕公子,眼裏更是費解。
面前這位李公子可有半點比不上季崇歡的?蘇二小姐到底怎麽想的?
入座之後,李玄竟順手将門推開了一條縫,聽得樓下大堂裏季崇歡同好友寒暄的聲音傳來,聽了片刻之後順手拉上了門,暫且将樓下的喧嚣聲隔絕在外。
閑同茶館是個适合說話的地方。
“那個紫微大師是我買通的。”李玄竟關上門之後便開口坦白了自己做過的事,,“不過紫微大師的水準如何大家也都清楚,此事傳的那麽廣與李某無關,因爲接下來的事李某不曾參與過。”
這件事能傳開一來牽涉其中的人季崇歡是個高調的,什麽事,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牽涉到他都傳的廣,二來,近些時日與季崇歡有關的人确實倒黴的不少,也不外乎百姓多談了。
季崇言點了點頭,道:“此事我已經知曉了,先前還有人以爲紫微大師是我買通的。”說話間他斜了眼一旁的紀峰。
紀峰摸了摸鼻子,沒有多說。
李玄竟聞言倒是有些意外:“我原本還以爲這一次世子是來替堂弟要個說法的。”
“他已弱冠,況且自有其父母教導,與我無關。”
季崇言的解釋倒是叫什麽人也挑不出錯處來,就是冷淡了點, 看來傳聞中這一對堂兄弟關系平平不是空穴來風了。這對于李玄竟而言很有些不習慣。
他李家的兄弟之間關系和睦的很, 如此冷淡的不近情意的兄弟關系于他而言有些陌生。
不過旁人家的事與他沒什麽關系,他也極讨厭說教這種事。
既然紫微大師之事不是問題,那季世子這一次尋他來是什麽事?李玄竟看向季崇言等他開口。
“我前些時日去了江南道一代,”季崇言頓了頓開口道。
“是追查夜明珠的事嗎?”李玄竟擡眼看向季崇言, 客套了一句, “世子可有收獲了?”
季崇言搖了搖頭,隻是略略一頓之後才再次開口道:“我在江南道一代遇見了幾個二十年前白帝之戰戰死的兵将親眷, 二十年的時間, 于他們而言卻恍如昨日。”
他居然問的是這件事!李玄竟有些意外。
季崇言卻頓了頓,又道:“雖說當年死傷已經難以統計, 于他們而言最重要的還是想要尋回那些兵将的屍骨。”
生要見人, 死要見屍,落葉也要歸根。如這般隻能拿着穿過的舊裳立個衣冠冢,這于很多當年兵将的親眷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李玄竟聞言再次沉默了下來:他李氏族中兒郎沒有孬種, 多的是願意爲腳下土地抛頭顱,灑熱血。于他這等位于李氏後方,不必親自參與戰場的李氏子弟而言,這種事可說感同身受,自然也更明白親眷那種迫切想要找回兵将屍骨的感覺。
“家父當年也是弱冠之齡,那幾年群雄并起, 委實亂的很, ”李玄竟說到這裏忍不住感慨,“白帝戰場也是在大半年之後朝廷才派人前去的, 聽聞當年除了離家的白帝城人之外,多數人都随兵将一起死在了城内。”
“家父當年隻是軍中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副将,跟随軍隊去白帝善後, 隻可惜……”說到這裏,李玄竟忍不住搖頭, “那亂軍首領後來一把火燒了整個白帝城, 城内燒成了廢墟, 全城無人存活, 僥幸沒有燒成焦炭的屍首到有人清理的時候也早已面目全非了,根本認不出是哪個來。”
白帝之戰中的兵将姓名注定難以統計。
那些親眷的想法他能理解, 隻是要做到畢竟太難了。
季崇言點了點頭,頓了頓,又道:“聽聞李将軍随軍善後遇到了不少困難。”
這位季世子顯然是個聰明人,能說出這話必然是知曉了一些事情了, 李玄竟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 自也沒有隐瞞, 将從父親那裏聽來的事情盡數說了出來。
“當年便有不少兵将、城内百姓親眷找上門來,可悲恸是一回事, 白帝若是不清理出來,腐氣橫生, 必将成爲一座死城。有親眷悲恸失了理智,意圖強闖阻撓,當時的主将抓捕過他們幾次,也徒勞無功, 一日親眷憤怒之下居然拿了刀劍對準了主将,在軍營兵士有人意外而亡之後, 主将下了狠手, ”說到這裏, 李玄竟深吸了一口氣, 忍不住搖頭, “家父當時不在,待回城時才發現發生了慘案,本已發生過戰事的白帝城之上血流成河。”
“當年的主将雖是無奈,可殺了無辜百姓是不争的事實。陛下治下嚴明,很快将主将擒獲下了大獄,爲平息衆怒,隻得不顧主将以往軍功,下了斬首之令。”
季崇言聽到這裏,手指動了動,道:“可我聽聞那主将并未被行斬首之令。”
這季世子知道的果然不少!李玄竟看了一眼季崇言,道:“此事因家父乃是副将, 所以頗爲關注,那主将并未行斬首之令是因爲斬首之前他便已經死了, 聽說是愧疚以至于自盡服毒而亡。”
對于一個軍功赫赫的主将,死前迷途知返不失爲一個讓百姓能接受的結局,隻是感慨“一念之差”,可以原諒雲雲的。
事實卻極有可能不是。
“下重獄的人都是裏外搜過身的, 他便是想死,撞牆之類的可以,自盡服毒這毒從何處來的?”李玄竟道,“所以家父後來打聽了一番,聽說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極有可能就是當日在白帝城流血的那些人的親眷。”
如此,倒也解釋的通了。
季崇言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話,聽的外頭突然“嘭”地一聲巨響,雅間裏的三個人都吓了一跳,看着李玄竟身後被一下子沖開了小半條縫的門,紀峰默了默,起身,同季崇言和李玄竟一同向外看去,見樓下大堂裏季崇歡身旁一個公子手裏舉着一支彩炮得意不已的看向衆人。
大堂裏衆人一片喝彩聲随之傳來。
“他們還挺會玩的嘛!知曉要助興!”紀峰看了片刻之後,嘀咕了一句,正要伸手關上房門,聽舉彩炮的那個公子開口了,“聽朱兄說那個姜肥豬在江南道近些時日過的逍遙的很呢!”
手上正欲拉上的房門突然拉不動了,紀峰看向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側的季崇言,見他正眯着眼看向樓下大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