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氏一族不敢苛待江公女,是以那江小姐雖是孤女可日常所用所出卻皆是一等一的好。”江先生這句話也算應證了衆人的猜測。
“隻是待到大了些,這江小姐便生的愈發出衆了……”
不等江先生說完,便有自诩讀過不少書,知曉内情的茶客開口插話了:“聽聞生了個妲己再世的模樣,招惹了前朝那暴君卻又不肯應那暴君,那暴君彼時還不是暴君,除了脾氣大些,還沒做出之後那些荒唐事……”
“那可不叫脾氣大些。”包廂裏的林彥微微蹙眉。
打罵下人這種事還是輕的,據紀大人所言,那暴君還未登基前的太子寝殿裏之後被翻出了無數屍骨,這可不是一句脾氣大些能蓋過去的。
平心而論,這樣的暴君,誰到了他身邊都得倒黴。旁的不說,單看暴君身邊的那些曾經寵幸一時的妃子,哪個活過三個月的?
那所謂的“禍國妖女”江小姐若當真去了暴君身邊,估摸着也活不久。
“那江小姐手段了得,勾了暴君卻又不肯應他,她江公女的身份暴君也不敢逼迫于她,便隻好尋些與她相貌相似的一解相思之苦。聽聞暴君身邊的最後一位寵妃就一雙眼似了這江小姐,在暴君投誠今上的當晚,爲防後宮裏那些美人被人霸占給自己帶了綠帽,暴君将後宮裏的美人盡數殺了,那寵妃更是被生生挖了一雙眼再殺了……”
尋常百姓哪聽過這般可怕的事,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感慨道:“果真是個纣王在世的禍害了, 之後死了也是老天有眼。”
得了百姓呼應的茶客面露得意之色,他還是頭一回被這麽多人關注過,不禁有些飄飄然,繼續道:“那江小姐雖是江公女卻當真是給江公抹黑了, 若不是她, 那暴君也不會變成這般。聽聞到最後江氏一族都答應暴君将江小姐送進宮了,那江小姐也應了下來。誰料到走到一半, 她會诓騙暴君登上城門, 而後突然自己跳下來尋了死。聽聞那暴君是親眼見了那江氏女慘死的模樣,受了刺激了之後才會性情大變的……”
“真是一派胡言!”林彥搖了搖頭, 有些看不下去了。
于那暴君而言, 江小姐也不過是個還未到手的稀罕玩意兒而已。隻是彼時前朝那些老臣需要推一個人出來背鍋罷了。
于百姓而言,既然已經有個“纣王在世”了,那定然也要個“妲己”才行, 于是那位江小姐就變成了妲己。
整件事,若那江小姐有錯的話,那也是錯在江小姐生的太好看,又太過聰明,一眼便瞧出這暴君不是個好東西,不肯進宮而已。
“那江小姐死後, 又有不少權貴子弟站出來說那江小姐勾人本事十分了得, 比不得那些低等手段,她便這麽勾着人, 時冷時熱的态度将人吊着,直到那江小姐死了才叫他們迷途知返,醒悟過來……”
正是之後還有了這等民間傳言, 一傳十十傳百,這江氏女禍國妖女之名便徹底傳開了。
姜韶顔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若說前朝老臣是爲忠君不能叫他們的陛下背黑鍋的話, 那些事後站出來的也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都是些秦樓楚館的常客, 她理這些人作甚?
堂下醒木敲了敲, 那江先生沒有任那個得意的茶客說什麽“纣王在世”、“妲己附體”,而是開口說了起來:“爾等可知那江小姐爲什麽生的這麽好看?”
茶客們頓時來了興緻, 也不再聽那茶客說“纣王妲己”之事了,畢竟纣王妲己這種事雖然有趣卻也聽得多了,比不得江先生每回都能說出些不同的來。
也正是因爲江先生這裏的與衆不同,才叫寶陵茶館如此座無虛座。
“江公本人長相風流俊秀便不說了, 你們可知那江小姐的母親是什麽人?”江先生說道。
樓下茶客興緻徹底被吊了起來, 聽多了“纣王妲己”, 又或者江公,那江小姐的母親确實鮮少有人提及。
“江小姐的母親雖是平民, 卻十分貌美,早早便遇到了江公, 嫁了江公之後便不再出現在人前了。”江先生說道。
不再出現在人前……茶客被吊起的興緻又落了下來:這有什麽好說的?
“不過江夫人有個表妹卻很是有名,這個表妹當年聞名江南道兩岸,入幕之賓無數,即便年近四十卻仍有無數江南子弟對她癡迷不已。”江先生說道, “不是旁人,正是名盛二十年的江南名妓麗夫人。”
堂下一陣唏噓:原來如此!雖然多數人對風月場中女子總是看不起的, 不過這麗夫人的聲名卻是聽聞過的。畢竟風月場中人便是靠一身皮囊過活, 便是再有名的名妓, 名盛也隻那幾年, 似這等名盛二十年的也是少有。
“江夫人聽聞貌美更甚麗夫人, 不過外人無法得見便也罷了!”江先生說到這裏,笑了笑。
明明隻是個尋常的說書先生,相貌雖然儒雅卻也并不算出衆,可不知道爲什麽,這一笑竟有種莫名的肅殺之氣。
擅長說書的江先生當然不會給一個“外人無法得見”的結局。
“麗夫人生了兩個女兒,不過因着入幕之賓不少,她自也無法知曉這兩女的生父是什麽人。不過總歸是其女而已,此兩女待長成之後也在風月之地有了幾分名氣。”江先生說道,“聽聞長女有五六分似極了那位江小姐,那大麗……”
聽到“大麗”兩個字,林彥才入口的茶水險些噴出來。
這江先生也是個人才,給名盛二十年的江南名妓麗夫人的兩個女兒取了這兩個名字。
不過叫大麗、小麗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就是稍稍違和了點。
隻是想到那兩位大麗、小麗做的事,林彥看了眼一旁神情淡淡的季崇言, 心道:這江小姐确實是倒黴, 可這兩位便當真不是什麽好貨色了。
果不其然,下頭的江先生說起了昭雲長公主間接因大麗而死的事, 今上爲親妹報仇結果了這禍害又叫樓下的茶客聽的過瘾不已。
“難怪這江先生的說書如此受人歡迎了。”季崇言将手裏的綠豆糕遞給姜韶顔,看不出喜怒,“知曉借用昭雲長公主來擡那大麗的美貌。”
人有多美,早已故去之人自然無法形容,便是用“花容月貌”、“沉魚落雁”這等詞來形容也是空洞的,遠不比用昭雲長公主的“慘”來襯托大麗的美。
姜韶顔蹙了蹙眉,看向一旁的季崇言,她也是被那一對姐妹“惡心”過的當事人之一,自然對此也有些感同身受。
不過既然大麗已經死了,那小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