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寶陵城内有一批遠入江中捕魚的老手回到寶陵,帶回來的除了同以往一樣的魚、蝦之外還有不少金銀器物。
“說是從江裏撈出來的,”劉娘子感慨着,“一年到頭都有人捕魚,怎的早沒有晚沒有,偏偏那個時候有呢!”
香梨、小午聽的很是認真,有時候真事可半點不比話本子裏的故事無趣。
雖然沒有親身參與,可怎麽說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白管事聞言倒是若有所思。
姜韶顔舀了一勺芝麻醬在碗裏,默了默,說道:“是江流沿岸的戰場上挖來的吧!”
一道長江分隔南北,不過于那些征戰的将士來說卻是一條至關重要的防線,所以長江兩岸的城池很是重要,就譬如白帝……
想到這個地方,姜韶顔忍不住幽幽歎了口氣。
“那死鬼也是最先帶回來寶貝的人,說實話,人家在前頭作戰,你卻在後頭撿寶貝這種事說起來委實叫人有些羞愧。”時隔多年,說起此事來,劉娘子還是有些愧疚。
可此事确實又是有人做的。
“我叫他别去了,他卻急着想要娶我,說再去一次。他們隻是去那等已經清理過的戰場碰碰運氣,我攔不得,想着已經打過仗了,便沒有阻攔。”劉娘子吸了吸鼻子, 舀了一勺擺在小午手邊的韭花和着蒜泥夾了肉片咬了一口, 眼眶越來越熱,“這種事到底有些沒良心,所以遭報應了。他沒回來,跟他要好的幾個兄弟也隻幾個當時留在船上的沒事, 據後來找人的兄弟說, 他們瞧着連點動靜都沒有,以爲是結束了, 便翻進了白帝城……”
“白帝?”姜韶顔滴香油的手頓了一下, 待到回過神來未來得及收手的香油罐子潑出了大半。
“是啊,白帝城。就是那茶館裏最受人歡迎的趙小将軍的故事。”劉娘子說道, “那死鬼膽大的很, 帶着人居然翻入了白帝城,之後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那時候白帝之戰根本沒結束……”
史書會記載趙小将軍被困白帝卻不會記載有幾個貪小便宜的居然用不知什麽辦法翻入了白帝城。
隻是翻得進去卻翻不出來。
白帝一戰的結局除了城中小部分年幼還不懂事的孩子之外,年紀略長些的壯年連同将士皆一同死在了白帝城。
當年的活口隻有些不知事的孩子了,是以白帝一戰最後的情況如何也隻能從事後以及之後被俘敵軍的口中推測出一二來。
“人家趙小将軍是爲國爲民,我那死鬼卻是純粹死于貪,實在沒什麽好說的。”劉娘子夾了一塊豆腐咬了進去,“隻是再不是什麽好東西, 總是沒有對不住我。”
所以之後劉娘子并未再嫁:“我們在月老廟裏簽過字的, 隻是那時候兵亂沒有經官府,所以我已是他的婆娘了。可家裏人不認, 要我再嫁,我同家裏人吵了之後便跑了出來。恰逢姜家招人便進來碰碰運氣,沒成想還當真留下來了。”
“劉娘子很好學, 手藝精進很快。”白管事适時的道了一句,“姜家别苑以往又沒有什麽主子過來, 我見她努力勤快便将人留下來了。”
姜韶顔點頭, 笑了笑, 斂去了眼底的深思之色, 沒有再多提。
……
……
距離看龍舟賽、送古董羹已過去幾日了,過了端午, 天氣便漸漸熱了起來。
先前同香梨包的酸梅飲子早早便派上了用場,大早上拿一包丢進去煮了放涼,想喝便舀一點,時常一大鍋能喝上一天。
劉娘子嘗了嘗, 主動貢獻上了自己前一年用糖漬的桂花, 桂花本身便甜香甜香的, 加了糖之後更是如此,正好中和了酸梅飲子的酸。
香梨一大早起來便要喝上一大碗。
除了酸梅飲子之外還有避熱最常見的綠豆湯, 姜家别苑早早便開始爲入夏做準備了。
今日一大早香梨抓着劉娘子蒸的綠豆糕正在同站在屋頂上的小午,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閑聊時, 錢三來了。
他一來姜家便主動過來拜訪姜韶顔,不過來的太早,姜韶顔還未起,錢三便隻在外頭等着, 見他實在熱得慌,香梨便端了碗綠豆湯過來給錢三降降火。
不知是熱得很了, 還是什麽吃食在姜家别苑裏走了一遭都變得好吃了起來, 錢三一口喝下大呼過瘾, 待還想讨一碗來吃時, 對上香梨警惕的眼神也隻好就此作罷。
“你來做什麽的?”雖然小姐還沒有起, 可做丫鬟的香梨本着小姐身邊第一大丫鬟的覺悟先開始打聽了起來。
錢三也沒瞞着她,開口便道:“是爲了姜大公子來的。當然來了,還是要同姜四小姐打個招呼的。”
哦,原來是爲了姜輝來的!香梨聽的眼睛一亮,總算來了,她可等這一場好戲等了許久了。
“你準備怎麽問大公子要錢?”一想至此,香梨語氣中便不由多了幾分興奮之色,“找人給他套麻袋打一頓還是怎麽說?”
錢三意猶未盡的放下手裏的綠豆湯碗瞥了香梨一眼,默了默,道:“我錢三是那種人嗎?怎會做這般不要臉的事?”
要臉這種事在你錢三口中說出來總有些莫名的意味啊!
此時過來的姜韶顔恰巧聽到了錢三這一句,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心道。
“那你準備怎麽做?”那邊的香梨還在不解。
她見過那等借了高利的賭徒,放高利的都是每日派人盯着那些賭徒的, 要不就是找人出面打一頓或者吓一頓什麽的。所以像錢三這樣放高利的, 據說還是祖傳放高利的老手居然到現在才有些動靜, 香梨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錢三瞥了她一眼,道:“那便不是你這小丫頭操心的事了, 喲,姜四小姐來了!”
一聽姜韶顔來了,香梨也暫且丢了正在問話的錢三,跑到姜韶顔身邊道“小姐來啦”。
姜韶顔“嗯”了一聲,走進來,問錢三:“來找姜輝的?”
錢三點頭,啧了啧嘴,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差不多是時候了。”
這般淺顯的話中有話估摸着也隻香梨聽不出來。
姜韶顔聽罷想了想,道:“我同你一起去!”
也該去看看姜輝的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