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所謂的不方便,隻是不願意,不想要這麽去做,從而找出來的一個借口罷了。不想陪朋友喝酒,便是不方便去,實際是不願意,不想這麽做——所以聽着這話,财大氣粗的王大少爺當即皺了皺眉道:“開個價吧。這麽大雨我可不想再出去了。”
明顯是将這淳樸的老伯當成敲竹杠的了。
老伯一愣,也不生氣,而是苦笑道:“我想秀才爺您誤會了,家中貧困,隻有兩間房,裏屋邋遢,我老頭子睡在哪裏,斷然不能叫二位秀才爺住在那裏,而另一間房,便是有些不方便了。”
王宏聽着這話,暗道莫不是真的不方便,連忙問道:“到底哪裏不方便了?”
老伯道:“老伴在前些曰子去世,兒子去縣城裏置辦棺材,還沒有回來,所以屍體還躺在榻上。如果二位秀才爺不怕的話,倒是可以開一個地鋪睡上一晚,隻是和死人睡在一個屋子裏,對于二位秀才爺來說,太過于失禮以及不吉利了。老朽又怎能這麽做?”
王宏頓時露出錯愕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誤會了這老伯,連忙道:“方才出言不遜,請多諒解。”
“無妨無妨。您二位還是另找個住宿的地方吧。”老伯連忙還禮。
王宏看着外面的暴雨,又看着其他家戶緊閉的門窗,走回來道:“不用,我們就住在這裏吧,胸中有浩然正氣,怎可能怕陰祟?”
柳憑方才一直未出聲,從頭到尾都在看着另一間房,臉色凝重,聽着這話,連忙道:“王兄,我們還是另找他處吧。”
看着柳憑臉色有些難看,王宏頓時笑道:“有何懼之?柳兄,沒想到你的膽子這麽小啊?”
柳憑道:“現在就走。别廢話。”
“飯還沒吃呢。”王宏卻一把将柳憑拉住,道:“再說天色已晚,誰還願意開門?就算開門,和這情況也是差不多,村戶之家,怎麽可能多出來房間?住在這裏,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啊。”柳憑苦笑一聲,“你到底走不走?”
老伯也勸道:“這位秀才爺,還是聽他的吧。不過,你們也得用了飯啊,老朽這就去給您二位準備。”
說完一溜煙去了廚房。
王宏拍着柳憑的肩膀說道:“柳兄勿要懼怕,一切有我的。”
柳憑搖了搖頭道:“事情可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那屍體有點問題。”
“有問題?”王宏臉色頓時一變:“有什麽問題?”
“說不定會詐屍。”
“詐屍?”王宏緊皺眉頭,道:“怎麽可能?”
柳憑道:“我就知你不信……算了,反正隻是有可能,并不完全肯定。”
可這話卻梗在王宏的心中,但轉念一想,回憶起柳憑以往的玩笑,頓時釋然,恐怕這是柳憑害怕屍體,想要讓自己乖乖陪他離開的謊言吧?越想越覺得這點更靠譜一些。
便定下了心,道:“無妨,心中有浩然正氣,豈會懼怕這些?”
“好吧……那随便你。”柳憑看了一眼外面道。
此時天色完全昏暗,雨水越加狂暴,這時出去,定然會再次濕透,想想還是算了,隻是一具屍體,到時候超度一下就行了。
吃了飯,打了地鋪,王宏和柳憑就這樣睡下。
吹滅油燈,外面的風雨聲不斷傳來,很是陰森恐怖。
空氣中的溫度漸漸降低,讓人下意識的縮在被窩裏面。柳憑卻突然起身,走到那屍體的旁邊,默念起了救苦往生神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屍體慢慢浮出一些陰氣,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聚越多,越聚越濃,柳憑卻不爲所動,繼續念着。
“有頭者超,無頭者生。鎗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
那些陰氣漸漸變得漆黑如墨……
“……敕就等衆,急急超生。”
“敕就等衆,急急超生!”
“你在作甚?”突有聲音從背後傳來。
柳憑身體一僵,往後看去,卻見站着一個男人的身影。
“嗯……我在作法超生。”想了想,還是如實坦白了出來。
“你還會這個?效果怎麽樣?”站在背後的卻是王宏,方才還未入睡,所以柳憑起身,他就睜開了雙眼。
柳憑掃了一眼屍體,道:“效果并不是很好……這屍體還真是有些奇怪。”
王宏笑道:“那是你道行不深啊。”
看着王宏大大咧咧的樣子,柳憑知道了他多半不信,搖了搖頭道:“或許吧……還是睡覺吧。”
二人又去睡着,王宏卻沒放過這個話題,連連說着:“柳兄你是何時開始學這個的?的确有模有樣的,竟然給屍體超生,我還以爲你怕這屍體呢。”
因爲王宏是背對着那死屍,所以并沒有發現,此時那具女屍已經慢慢起身,掀開被子,緩緩下榻,一步步朝這裏走來……
而柳憑一直留意着,自然發現了,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一年前的秋天,碰到了個道士,就學了一些。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女屍已經詐屍了呢。”說完還用手指了指。
“你開什麽玩……”王宏以爲是玩笑,但還是下意識轉過頭,剛準備嘲笑柳憑一番,卻愕然的發現一個人影走了過來,話音戛然而止。
“你是誰?!停下來!”王宏吓了一跳,心中一驚,寒意蔓延全身,連忙叫道。
就在此時,閃電一閃,緊接着就是轟隆隆的雷聲。
在那一閃的瞬間,王宏看見了那死屍的摸樣,真是醜陋惡心到了極點,頓時瞪大了雙眼,恐懼充斥着心中,雞皮疙瘩生出了一片,忍不住尖叫道:“啊啊啊啊!!!活過來了!!她活過來了!!!”
“我不是早就說過她會詐屍嘛?還有,你不是說心中有浩然正氣,豈能懼怕這些嗎?”柳憑在旁邊問道。
王宏聽着奚落,忍不住驚叫道:“這個時候就别管這些了!她爲什麽活過來了啊!快跑啊!”
“他醒過來肯定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你。”柳憑站起身子,走到王宏的身前,淡淡的說道。
“因爲我?”看着柳憑的背影,王宏有些奇怪問了一聲。
柳憑随手畫了一個符箓,打了出去,道:“多半因爲你還是處男。”
“哈?!”
王宏當即就驚呆了,瞪大了雙眼,咆哮道:“什麽叫做因爲我還是處男啊!?純情一點就不行嗎!再說你怎麽知道的啊!處男哪裏有錯了啊?!”
柳憑回頭道:“很簡單,童子陽氣極盛,所以刺激得她醒了過來。我本覺得你不應該是童子身,加上我剛剛的超度,拔出部分陰氣,所以她醒過來的幾率不大,卻不想還是醒來了。話說回來,還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是處男。”
雖柳憑也是童子身,但懂得隐息之術,自是不一樣。
“這樣也行啊!竟然都怪我啊!都是處男的錯啊!還有你爲什麽不敢相信啊!”
“别叫了,再叫我會分心的。”柳憑微微皺眉,他發現符箓打出之後,卻沒什麽效果,那女屍隻是停了一下,便繼續走過來。
王宏當即緊閉嘴巴,看着柳憑和那屍體鬥法,眼中滿是震驚,原來方才柳憑說的是真話,他真的學過法術啊!當即有些郁悶不已,柳憑說真話的時候,就像是假話,說假話逗自己的時候,卻像是真話一樣。
“哼!去!”柳憑再次畫出一道符箓,打了出去,嘴裏念叨:“巍巍道德尊,功德已圓成。降身來接引,師寶自提攜。慈悲灑法水,用已洗沉迷。永度三清岸,常辭五濁泥!”
嘩!
清光閃爍,似潑水一般,沖到女屍的身上,她頓時僵在了原地。
“搞定了?”王宏一愣,松了口氣。
“不……”柳憑看着那女屍身上不斷沖出的濃郁陰氣,一陣陣心驚肉跳,有些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沐浴度魂咒依然不行?還越來越厲害了,這屍體,到底什麽來頭!”
“走!”當機立斷,柳憑和王宏轉身逃走。
那屍體也絲毫沒有落下,緊追不舍。
不再管風雨,立刻奪門而出,來到拴馬的地方,卻發現隻剩下了馬缰。
“馬呢?!”王宏叫了一聲,突然踢到了什麽,低頭一看,赫然看見若幹白森森的骨頭躺在地上,還有血液,已被暴雨慢慢稀釋,隻剩下了淡淡的紅色。
再次擡頭,王宏一愣,寒意瞬間湧遍全身。
“村子呢……?!”
隻見四周荒野一片,盡皆是磚瓦廢墟,哪裏還有什麽房屋的摸樣?
“柳兄?柳兄!”
王宏瞪大了雙眼,他愕然發現,柳憑竟然也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