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龔浩然的大罵,吳世恭也是無奈之極。雖然數量很少,但在吳世恭登基前後,還是有些遺老遺少趁着面見吳世恭之時,做出這樣那樣輕妄的舉動的。但在一般情況下,吳世恭也就是把這些人驅逐出朝堂了事。當然,對于那些手持利刃,妄想要行不軌之事者,吳世恭就采取滅族等雷霆手段了。
因此可以這麽說,吳世恭處置這些人的手段還是比較仁慈的,就是玩嘴炮可以,但絕不能動手。就是那位在開國大典上,惹得吳世恭大怒的禦史周益倫,吳世恭也隻是在事後,把其貶官至地方爲知府,也并未下重手治罪。
而吳世恭看着龔浩然那張老臉,又看到他的孫子吓得站不穩的樣子,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好笑:在進宮之前,這倆人肯定會被搜身,侍衛們也太緊張了些?難道還害怕這倆人是刺客?
于是吳世恭就開玩笑道:“龔先生!就算您老有什麽教誨,還是先喘口氣!來人!給龔先生端把椅子,讓龔先生先坐上。你們也都讓開,龔先生不會傷害朕的。龔先生!今天您想說什麽話都無妨,朕都會洗耳恭聽的。”
吳世恭一說軟話。龔浩然也有些洩氣了。等他坐好以後,他就長歎了一聲,對吳世恭說道:“長敬!老夫回鄉以後。一直對家鄉父老誇耀,誇耀了結識了你這位文武雙全、忠心義膽之人。這次得知了你赴京勤王,老夫還歡心不已,沒想到最終得知的是你坐上了龍椅。這讓老夫的臉往哪裏擱呢?今日老夫讓孫兒陪着過來,就是想規勸一句,大明氣運未失,太子也尚在。你讓出寶座,扶持大明中興,做一位青史留名的中興之臣又有何不可呢?”
吳世恭微笑着聽完了龔浩然的話。答道:“朱家的人當皇帝當不好,那就朕來做。如果朕當不好,那就其他人來做。改朝換代,天意如此。龔先生也是熟讀《史書》的。總不該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可是……可是你原先畢竟是明臣。”龔浩然說道。
這次龔浩然入京,憑着也就是他的一腔熱血。可是在進京的一路上,看到神州殘破、災民四起,他其實已經明白了大明朝的實際情況。而今日裏入殿大罵,無非是羞刀難入鞘。龔浩然盼望着吳世恭怒而斬殺自己祖孫,也可搏得一個身後美名。可是聽到吳世恭要好好說理,龔浩然也是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些洩氣。
“哎——!京城非朕所破。前明故天子非朕所殺。朕又有何辦法?”吳世恭長歎道,“當時。朕之大軍兩面受敵,在武昌與張逆激戰,在徐州又與鞑子交鋒。聽聞京城有急,快馬加鞭急赴京城,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大陸将沉,這神器又該交予誰呢?是該交由闖逆?還是奉給鞑子?幸得天下百姓信任,朕也隻能勉強爲之了。”
“那你不能迎太子登基?太子可是無恙!”龔浩然立刻抓住了吳世恭話中的漏洞。
“就給一少年?”吳世恭搖搖頭道,“他有力挽狂瀾之力嗎?”
“不是還有長敬你嗎?聽老夫一聲勸,現在讓位,天下隻會傳你美名,朝廷也會恩榮你一世的。”說着說着,龔浩然就有些老糊塗了,說出這樣一廂情願的話。
可是吳世恭并未計較龔浩然的胡攪蠻纏,他很坦白地說道:“難道朕還想看到再出來一個秦桧嗎?朕可不想要去做那屈死在風波亭的嶽武穆。說句心裏話,朕的全家和跟随朕的文武,他們的身家性命可都維系在朕的身上,朕可不敢賭。”
“哎——!”見吳世恭意志堅強,龔浩然也隻能歎氣,“那老夫就拜托長敬你最後一件事,給老夫一個痛快,以全老夫忠義!”
“噗通!”一旁站着的龔浩然孫子聽了這話,急着跪下磕頭求饒:“世叔爺,爺爺糊塗了,您老别聽他的話,要殺,世叔爺就殺晚輩!”
“起來!”吳世恭無奈地虛扶道,“龔先生!您家世淵源,真是一門忠孝啊!其實是非過錯,也要等到日久天長,非你我一二句所言可判之。不過朕之大平朝,皇位也非終身所有,如皇上不勤政、不仁愛天下百姓,那百姓就可公決,把皇帝彈劾退位。如朕做的真是不好,也坐不穩這個寶座的。”
“哦?”一聽有這樣的新鮮事,龔浩然祖孫倆立刻是豎起了耳朵。
“您老還是頤養晚年,看着朕治理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如朕做得不好,您老再來唾罵朕,朕絕不敢分說一二。說到底,還不都是爲這天下百姓嗎?”吳世恭保證道。
“那……”聽到吳世恭如此說,龔浩然還是覺得難以下台,可又不知該說什麽。
“您老回鄉以後,可以把朕的旨意廣爲傳播。看看朕是否是做那食言之君。”吳世恭接着就使出了激将法來了。
“這話可是你長敬所說?”龔浩然果然吃不得激。
“當然!朕的大平朝,還少有棟梁,朕看令郎、令孫都是一時才俊。入朝來幫幫朕!”
“此言休提!我龔家在新朝絕不出仕。”龔浩然斷然拒絕道。
“不提此話!不提此話!”吳世恭連忙打斷了龔浩然的拒絕,“咱們長輩之間的事,就不要去攙和晚輩的前程了。到時候的路,就該由他們自擇,您老也不用多費心了。來來!多年不見,陪朕用膳,當年一别,朕可是思念良久了。”
……
在好不容易安撫完龔浩然祖孫後,吳世恭又親自把他們送出了宮,接着又開始忙碌起國事來。
經過了半年的磨合期,再加上有着汝甯和歸德的樣闆,新朝的政務也逐漸的順暢起來。現在的吳世恭也就是把握着一個方向,他逐漸地把相權移交到内閣手中。因此,現在吳世恭所忙的國事,基本上就是官員的談話和重要的會見。
而今天首先拜見的是福建鄭家的使者——鄭蛟。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鄭蛟一進入金銮殿,就行了一個三跪九叩大禮,動作是相當标準恭敬,把地上的金磚磕得是“砰砰”作響。
吳世恭手持着鄭蛟先行呈交上來的禮單,臉含着微笑。這張禮單所寫禮物的價值,已經是超過了十萬兩,從鄭蛟的态度和禮物的貴重程度來看,鄭家似乎對吳世恭相當恭敬。
可是吳世恭心中明白,牆頭草就是形容鄭芝龍這樣的人物的。吳世恭已經從山川局和軍情局中得知:鄭芝龍已經領受了南明的官職,但其又與遼東的滿清在勾勾搭搭,現在又做出一副欲與大平朝交好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多方投注的架勢。
在元旦開國大典之時,鄭家賀喜的使者并未到達。可是等到正月初三,鄭蛟作爲鄭家的使者卻扣着點到來了。雖然當時鄭蛟所呈上的禮物更加豐厚,可是吳世恭已經看得很明白,與鄭家也隻能談利益,絕不能談恩義了。
“都是老交情了。快些起來!”吳世恭含笑虛扶道。
聽到吳世恭的話,鄭蛟也沒客氣,他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并且鄭蛟的膽子也大,他還敢看了吳世恭幾眼,并拱手含笑客氣了幾句:“謝皇上!多謝皇上!”
其實鄭蛟的内心并沒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麽自如。當年在金陵城,吳世恭與鄭家可謂是不打不相識。可是随着雙方利益上的靠近,以及各自展現出來的實力,雙方就迅速地進入到了蜜月期。可是後來,随着鄭家一系列的背闆和首鼠兩端,雙方的關系也逐漸地變冷。也就是吳世恭不願意立刻撕破臉,才讓鄭家一直在汝甯有着立腳點。
可就是這樣的立腳點,卻一直聯絡不上吳世恭。到了最後,這個聯絡點反而變成了一個商行分号,鄭家也在汝甯軍的生意中收益頗多。
作爲負責鄭家在北直隸地區利益的話事人,鄭蛟也是看着汝甯軍一步步的茁壯成長的。可惜的是,以鄭芝龍爲首的鄭家之人輕視了這位有潛力的守備,造成了現在這種不冷不熱的局面。
鄭蛟的心中不禁感歎道:大哥一直在找尋着未來的天下之主,就是想要投靠上去。沒想到這天下之主卻一直在鄭家身邊。自從大哥被朝廷招安以後,是安于享樂、不思進取,連以前引以爲傲的眼光都差了許多。想當年,鄭家比這位吳守備勢力都要龐大了許多,可現在這位吳守備卻是成爲了九五至尊。如果當時大哥真的願意搏一下,說不定鄭家也有同樣的機會。真是可惜了呀!
而吳世恭接下來的問話,卻一下子把鄭蛟的思緒勾了回來:“鄭七哥!在正月裏,朕要你傳訊回福建,希望你們鄭家安排些海船過來,現在鄭侯那裏有了回音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