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七月裏,兵部尚書陳新甲接到馬紹愉的一份關于對清談判問題的秘密報告,一時不當心随手放在書幾上。他家的仆人以爲是邊關來的塘報,就送到了通政使司抄發各衙門。
而朝臣們一直在關心着對清和談的事而不知其内幕情況,忽然見到了這份明發“密報”,大爲震驚也大爲興奮。言官們開始慷慨陳辭,據理力争款和的不可行,同時猛烈抨擊陳新甲主款誤國。
這次陰錯陽差的大揭密使得崇祯皇帝處于十分尴尬的境地。言官們明知和談有皇帝在後面做主,卻把火力全部集中在陳新甲身上,用語嚴厲尖銳,其中表現的對皇帝的态度也是不言而喻的。
而崇祯皇帝在和談問題上一直不敢理直氣壯,就是怕朝臣因此看輕了自己,而這一次陳新甲的不小心卻使他成了衆矢之的,被放在要遭千夫所指的位置上。他的氣極敗壞是可想而知的,卻又幾乎無從發洩,隻能把一腔的怨毒都傾注到陳新甲的頭上。
很明顯,陳新甲在此事上失之于密,可接下來,他又因爲沒摸透崇祯皇帝的性格而觸動了逆鱗了。
當崇祯皇帝在言官攻擊陳新甲的奏疏上批旨,要陳新甲自陳回奏。可陳新甲卻以爲和談大事本來都由皇帝主持,自己并沒有什麽責任,因而在回奏中非常委屈地爲自己大擺功勞,說某事某事,“人以爲大功,而實臣之大罪”,一連列舉了十來項之多。
這種不願爲皇帝承擔責任的态度讓崇祯皇帝是更爲光火,月末。陳新甲終于以弄不清的含糊罪名被抓進了監獄。這實際上是一個無法審理的案子,但刑部主管侍郎東林黨人徐石麒恰好是一個堅定的反對和談派,一向是痛恨陳新甲,因而入之以重罪。
而崇祯皇帝也是惱羞成怒,又需要一個替罪羊爲自己頂罵名,因而也動了殺心。首輔周延儒等人多次營救,引用律條說:“依據國法,敵兵不臨京城,不當殺大司馬(兵部尚書)。”崇祯皇帝卻回答:“别的不說,陳新甲任兵部期間。宗室親王、郡王被流賊屠戮的有七人之多,難道不有甚于敵兵臨城嗎?”
洛陽、襄陽等處失陷,福王、襄王等親藩遇難,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如果以爲兵部尚書有責任。早就應該處理,何必要等到和談的情況敗露之後呢?崇祯皇帝的這個借口連最糊塗的人也不能相信。但在朝臣群起反對和談。皇帝又決心殺人洩憤的形勢下。陳新甲還是被判處了死刑,并且在九月就被處決。
擔任談判代表的職方司郎中馬紹愉不久也被削籍。陳新甲事件發生以後,對清方的和談也就徹底中斷,沒有人再敢提起同清方談判。
接着就是故意行動了:
餘繼所率的汝甯軍在鎮遠城站穩腳跟以後,開始了一系列對滿清和蒙古部落的軍事行動,以至于在遼東把包括明軍将領的所有人都給得罪了。
就在這樣四面爲敵的情況之下。餘繼完全顯露出其“刺猬”本色,甚至升級成爲“豪豬”,讓遼東所有的人都感到了相當棘手。
餘繼所率的汝甯軍的具體事迹将在後文叙述。但是他的行動,卻完全破壞了明清和談。
一開始。滿清對甯遠城邊上出現的這座城池還有些不以爲然。甚至因爲鎮遠城離甯遠城和山海關太近,而放棄了攻打這個新建的城池。
沒想到還就是這個城池給滿清帶來了麻煩,再加上汝甯軍曆來帶有的很強攻擊性,根本不像是其他明軍一樣,隻會躲在城牆後白白度日。
可是這時候的清軍已經處在松錦大戰之後的休整了,并不能馬上派出大軍。再加上鎮遠城的所處位置确實很不利于清軍大軍行動,所以皇太極就想要在談判中獲取利益了。
滿清一開始向明朝提出要毀去鎮遠城。很明顯,不要說汝甯軍了,就是明朝朝廷也不會答應這個要求。接着,滿清就退後了一步,提出要讓鎮遠城停止軍事行動。
這倒讓明朝方面答應了下來,急于和談成功的談判代表馬紹愉甚至親自向鎮遠城下令,讓汝甯軍停止一切軍事行動,要爲和談營造一個良好的談判環境。
可餘繼他們會理睬馬紹愉的這個命令嗎?鳥都不鳥。照樣是我素我行,依然在遊獵遼東。而這麽一來,也使得談判更艱難了。直到出現意外的陳新甲失密事件。
而明清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成功希望的和平談判,卻因爲一次技術性的小事故和不支膽大妄爲的地方軍隊偏師,而最終流産了。這說明了談判本身基礎的脆弱可憐。但停止了和談接觸,對于現在的大明朝來說,不但意味着失去了通過政治方式争取暫時和平的最後一線機會,而且也失去了通過接觸了解敵情的唯一渠道。
除了和談,崇祯皇帝和朝廷當然也要解決軍事問題。首要考慮的就是軍事統帥。
在陝西總督汪喬年在襄城被俘身死後,一直作爲圍剿農民軍的主力之一的西北軍沒有了統帥。崇祯帝在認真斟酌了可能的人選之後,決定重新任用原陝西巡撫孫傳庭。
孫傳庭自崇祯九年出任陝西巡撫起,開始主持一方的圍剿,而且表現出不同尋常的幹才。但這位能幹的統帥又是一個極其傲慢自負的人,也是少數敢于抵制崇祯皇帝自作聰明的大臣之一,因而很不讨崇祯皇帝的喜歡。爲此,孫傳庭也付出了代價,在崇祯十二年先是被撤職,而後又被逮捕,關在刑部的天牢中,一關就是兩年多。
直到崇祯十四年末,首輔周延儒幾次提出孫傳庭人才難得,希望皇帝能赦免孫傳庭委以重任。崇祯皇帝也感到幾個堪爲任用的軍事人才如楊嗣昌、洪承疇、傅宗龍等人死的死,被困孤城的被困孤城,也确實亟需像孫傳庭這樣的人,因而将他開釋,起用爲兵部侍郎。
有些可笑的是,現在的诏獄已經變成了大明朝軍事統帥的儲備之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