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兵部的王主事就有些不樂意了。他腦中文貴武賤的思想還挺根深蒂固,所以也不怎麽怵吳世恭。于是王主事就在一旁插嘴道:“無旨調兵,那不是造反嗎?”
見到了吳世恭的臉一下子變黑,一副要發作的模樣,一旁的秦公公連忙勸解道:“長敬!有話好好說。雜家來山海關不就是來聽你的主意的嗎?”
吳世恭一拂袖,不再理睬王主事。接着一拍手,對大帳外高喊道:“把東西都搬上來!”
一群親兵擡着兩張大桌子進入了大帳,而在大桌子上分别鋪着一張大地圖。吳世恭先站起身,恭請衆人來到地圖前。之後揮揮手,又讓親兵們都退下了。
“這張是遼東的地圖。”吳世恭先指着一張地圖說明道,“這次洪督師損兵折将,朝廷已經派不出那麽多的兵來維持山海關至錦州這一線了。因此,一定要收縮兵力,放棄錦州、松山、杏山和塔山,就留着甯遠和山海關,以這兩個城爲犄角,全力防禦鞑子在這裏入關。”
“這不是喪土辱國嗎?”王主事立刻驚呼道。
“有什麽兩樣?咱們大明朝其實已經守不住這四座城了。與其在那裏浪費兵力,被鞑子有着圍魏救趙的機會,還不如先保存實力,重點守住鞑子入關的關口呢。”吳世恭就是把現實情況說到了明處。
王主事抓了抓自己的臉。明白吳世恭所說的确實屬實。可他知道崇祯皇帝是個很要面子的人,雖然是情形迫不得已,但誰敢在朝中提出這個建議的話,很可能被崇祯皇帝給記恨上,更可能事後被秋後算賬,而且還落下個身敗名裂。因此,王主事就爲如何勸說崇祯皇帝而犯愁了。
看出了王主事心中的掙紮,一旁的秦公公立刻對王主事說道:“咱們也就是傳話的,并不怎麽懂兵事,都是長敬之計。咱們隻要如實上奏即可。”
見到了吳世恭看着自己,目光中是飽含深意,秦公公立刻對吳世恭抱歉地苦笑了一下,說道:“長敬!你接着說。”
吳世恭在這時候也不願意多節外生枝,秦公公和王主事想利用自己就利用!隻要能解決問題。吳世恭願意爲他們背上這個隐患。
“咱們要說遼東,也不能關注遼東一偶。要從整個天下大勢來看。現在陝賊在中原橫行無忌。而鞑子在遼東肆虐橫行。以我大明國力,已經不能再兩面開戰了。因此,必選其一。而陝賊禍害的是中原之富庶之地,而鞑子橫行在關外,則都是蠻荒之地。因此,從任何方面選擇。都是應該先陝賊,後鞑子的。我制定的方略就是攻陝賊、守鞑子。”
一聽這話,秦公公就點了點頭。這戰略與楊嗣昌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戰略是一脈相承的,而且很符合崇祯皇帝的心意。因此。作爲内侍的秦公公就不怕崇祯皇帝會有責難,于是他就吹捧了吳世恭一句:“雜家向來得知長敬家學淵源,熟知兵事。你所說的确實大妙也。”
吳世恭對秦公公釋放出的善意,微笑了一下作爲回應。他接着說道:“那麽既然對鞑子是要守,其實就是要守住孫太師當年營造的甯錦防線。而甯錦防線的目的就是要防住鞑子從山海關入關。那麽有十座城當然容易擋住鞑子,不過就算是隻留下一座城擋住了鞑子,也算是達到了目的。既然如此,錦州等四城也就不算是最重要了,放棄了也就放棄了。”
其實吳世恭在這番話裏玩了一個小花招。雖然從防禦的角度看,這樣的說法并沒錯。可是當年的孫承宗建造甯錦防線,是以防禦堡壘戰,進攻直至絞殺掉滿清的生存空間的。如果朝廷一旦同意了放棄錦州等四城,那明軍将在遼東完全喪失了進攻能力,根本威脅不到滿清。這也讓滿清可以完全騰出手,肆意地從長城各關隘入關搶掠。
不過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其實明朝也保不住錦州等四城了。所以吳世恭也就不說破了,就讓崇祯皇帝和朝中大臣們面對現實!
吳世恭接着說道:“再說,鞑子幾次入關,又有哪一次走的是山海關?都是從長城各關隘入内。所以留着遼東兵力也是浪費,還不如加強宣大一線的防禦呢。”
“怎麽?如山海關不留重兵,那此門戶不是形同虛設,反而讓鞑虜有了近道,這不是更加危險嗎?”王主事立刻提出了異議。
“我說的不是不留重兵,而是這裏的兵留的太多了。”吳世恭連忙解釋道,“現在甯遠這裏有着吳三桂的四萬兵馬,而山海關内有着精兵一萬,此外塔山還有七千,杏山還有六千,再加上我的汝甯軍三萬,足有九萬多兵馬。這麽多的兵馬,如果不考慮進攻,一力防禦的話,那也太多了一些。依我看,有着四、五萬就足夠了。”
聽到這裏,秦公公開始首次發問了。不過他的話語中還是賠着小心:“難道這就是長敬想要歸去汝甯的原因嗎?雖說雜家不怎麽懂兵事,可也知道守城的兵力是越多越好。你看這樣如何?如果長敬想留下,雜家就向皇爺爺說一聲,給你個提督之名,讓你在遼東與吳三桂吳提督平起平坐,你倆人就各守一城。如果你想回汝甯,那雜家就在這裏越權做主,讓你帶兵五千回去,其餘的兵馬就留在遼東,其總制人選就由長敬指定。這樣一來,不是更穩妥一些嗎?”
吳世恭笑着搖搖頭道:“秦兄弟!你說的法子固然是求穩,但我大明朝已經是病入膏肓,求穩已經不行,一定要用猛藥治。所以說,如果依你所言,這大明天下依然如此,局面最好也不過是個維持現狀。而我想要的,是要讓大明朝局面逐步安穩,争取用上個十來年,把陝賊和鞑子這兩大敵全部剿滅幹淨。”
“哦!?”這話一說,頓時引起了秦公公他們那難以置信的眼神。時到如今,有多少重臣都上奏過平定天下的“良方”,可結果證明,他們所開具的“良方”大多數都是妄言大話,非但沒有解決這兩個大敵,整個天下的亂勢反而是愈演愈烈。所以今天秦公公他們又聽到了吳世恭說了同樣的話以後,就讓秦公公他們就有些将信将疑。
“那長敬請說!雜家就洗耳恭聽。”
“那我就先說遼東。朝廷從京營給我調撥一萬人馬,再下谕讓吳三桂分給我二萬。有了六萬兵馬,我将在二個月内攻至松山,先把洪督師這一萬官軍解救出來。之後就随機應變了。如鞑子勢單力薄,我将率領着聯軍接着北上援救錦州,争取把錦州城内的祖總兵這一萬多兵馬救出。如果鞑子确實勢大,也隻能讓錦州城内的祖總兵聽天由命了。我将率聯軍依次撤回塔山、杏山,再把這兩城内的官軍撤回甯遠和山海關,加強這兩城的防禦。”
“吳總兵!雖說您勇氣可嘉,可本官可要說句話,得罪莫怪!”王主事對吳世恭拱手行禮道,“這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說其他,先說怎麽樣調配糧饷!現在戶部的庫房可是窮的叮當響,短時内絕無可能調來滿足六萬兵馬的糧饷的。”
“王主事所慮極是!”吳世恭向王主事點點頭道,“不過本官已在山海關和甯遠了解過,這兩城内都積蓄有足夠三萬大軍所用兩年的糧草,更不用說民間存糧了。隻要在其中調撥一二,也就足夠此次用兵。”
“至于饷銀,本官就先與兵部核定一個數目,出兵時先由本官墊着。待到此次本官出征歸來,朝廷在一年内把饷銀歸還本官,或者給予本官等額的抵押物。你們說,這樣如何?”吳世恭問道。
這話一說,讓秦公公他們是精神一振,這首先就解決了出兵的最大障礙。爲了保險起見,王主事又問道:“那吳總兵需要什麽抵押物呢?”
“到時再商議!等獲勝歸來再說。”
這話說的漂亮,那意思就是說:如果吳世恭完成了救援任務,那朝廷才會結賬,如果不成功,那朝廷就不必支付這筆饷銀。因此,秦公公和王主事在内心裏就傾向了吳世恭。
“那長敬又需那些官軍呢?”秦公公又問道。
“吳三桂那裏二萬人馬少不了。京營那裏就用原先餘侍郎的汝州軍!他們在河南與我打過交道,用起來也比較熟。當然,朝廷如果爲難,也可在京營調來三萬兵馬,不過餘侍郎的汝州軍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