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恭像是兇神惡煞一般,手持着滴血的斧槍,右腳踩在丘磊的屍首上。他環顧了一圈周圍,道:“哼!近在咫尺,不來救援。既然膽小如鼠怕死,那就死吧!”接着吳世恭盯着周圍的人一個個看了過去。
在吳世恭刺針般的目光中,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是在躲避,都想躲在别人身後,連丘磊的親兵也都不敢上前。也不知道是誰首先開頭,“嘭”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于是一個個人就像是下餃子一樣紛紛跪倒,還都把頭深深地埋到了地上。他們是真的不敢再看殺氣騰騰的吳世恭和他的軍隊啊!
吳世恭轉過了頭,對着強撐着躲避在顔繼祖身後的德州知州微微一笑,說道:“你不是在城中備了酒宴嗎?那就去吧!”說完以後,吳世恭昂首挺胸在兩旁跪倒的人群中,大踏步地向着城中走去。
而在城門遠處,已經集合起來的汝甯軍大隊人馬正在跑向城門。他們就是要把德州城内丘磊的部隊完全都趕出城,并把汝甯軍的傷員送進德州養傷。
自從汝甯軍成軍以後,每次遇上大戰,十有八九都是孤軍奮戰,尤其是兩次勤王,吳世恭一點兒也沒有在大明境内作戰的感覺,仿佛是到了敵占區。沒後勤、沒救援、沒耳目、沒糧草。這讓吳世恭早就忍可忍了。
再加上這次汝甯軍的傷亡這麽大,吳世恭早就憋不住這口氣想找個宣洩口了。正好在這時候,丘磊自動找上門來,吳世恭當然把他作爲了發洩的對象,活該他倒黴。
吳世恭當然知道,自己的這個行爲太驚世駭俗了,可這時候的他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而朝廷裏又有誰能夠管得了他?所以他也就砍完再說了。
發洩了以後。吳世恭的心情确實好了許多。在當天晚上,他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把近日的疲憊也完全消除掉了。[
可是第二天,吳世恭剛出門,他就發覺門口是一片喧嘩,隻見一個老尼姑被自己的親兵阻攔着,他們還在争執着些什麽。而周圍也圍着一圈看熱鬧的百姓。
吳世恭連忙讓遲明過去打聽。沒一會兒,遲明就回來悄悄地在吳世恭耳邊說道:“大人,那師太說:我們有個人侮辱了德州城内的一個女子。”
“查!”吳世恭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好不容易有了些好心情也全部煙消雲散了。接着,吳世恭就走到那老尼姑身前,行禮道:“師太!本官承諾:如是事實,三日内必給師太回音。師太覺得可否?”
“阿彌陀佛!多謝大人!”那位師太也合十回禮,對吳世恭的回答相當滿意。
“彭勇!你跟着我八、九年了吧。是與大山一起同時期加入汝甯軍的。我看着你進親兵隊,看着你下放成爲了營長,手把手教你打仗,你的名字都是我起的。你告訴我!你爲什麽會這麽做?”說到最後,吳世恭簡直是吼了起來。
遲明查得也是雷厲風行,沒多久,就把侮辱女子的人給抓了起來。可抓住的那個彭勇吳世恭不僅認識,而且他還是進過親兵隊的吳世恭的親信,這讓吳世恭是出離地憤怒了。
“大人!唔——!”彭勇一邊哭着,一邊說道。“猴子死了,自明死了,前些天小的去看了峰子和二黑,峰子也快不行了,二黑就算是好了也殘了。昨晚上小的鬼迷心竅,遇上個娘們向小的使眼色,小的就跟她進了屋。沒想到她是成了家的啊!大人!小的該死,是丢了大人的臉。可小的想到了自明、峰子他們就怕啊!小的怕和他們一樣啊!”
“那你就去碰女人?”吳世恭恨鐵不成鋼地一腳把彭勇踢到了地上。接着拿起一把椅子,狠狠地在地上砸了起來,直到把椅子砸得粉碎。接着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屋子。
其實這時候的吳世恭也是強忍着淚。那場戰鬥太殘酷了,在許多兵丁的心中都留下了陰影。按照現在的話來說。其實那彭勇已經有了心理問題,所以吳世恭感到相當的難過。
一見吳世恭出了屋,門口等待的赫飛、楚格他們立刻是圍了上來。他們紛紛求情道:
“大人!彭勇立過不少功,給他個機會将功補過吧!”
“大人!免職就可以了,小的也打聽過,那個女人是個破鞋,給她家一些錢打發掉吧!”
……
在汝甯軍中,有三大鐵律:一是不得當逃兵;二是不得投敵;三是不得侮辱民女。隻要是犯了鐵律,不僅立斬不饒,而且家屬也要受到牽連,所以這些軍官就想要吳世恭高擡貴手。
吳世恭閉上了雙眼,心中是萬分不舍。可是這三條是自己親手制定的鐵律,是維系着汝甯軍紀律的一條枷鎖,更是汝甯軍維持崇高品德的一個基礎,所以吳世恭絕對不會去親手破壞它。可是赫飛他們說的也對,那彭勇确實立過很多功勞,與吳世恭的私人感情也是相當的好,所以這讓吳世恭是萬分心痛。[
“給他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吃完以後讓他自裁吧!留全屍,給個上好的棺材。我就不再去看他了。回去就說,他是戰場上犧牲的。我們也隻能幫到這一步了。你們這些軍官也要引以爲戒,還要把這事傳達到每一位兵丁那裏。我不想讓這樣的事再發生了。”說完以後,吳世恭就蹒跚地離開了。注視着吳世恭的背影,赫飛他們感到吳世恭仿佛是老了幾歲。
此後,汝甯軍中就對獲罪的軍官和立功士兵有了這樣一個處理方法,起碼給予了他們一個體面的死法。雖然依然是維持着軍紀,但執法的時候也是人性化了許多。
雖然吳世恭在德州擅殺山東總兵丘磊,可消息傳到朝廷以後,崇祯皇帝和大臣們還是騰不出手來處理這一事件。因爲此時的清軍還在關内呢。
而汝甯軍在德州休整的時候,多爾衮率領着清軍也攜帶着繳獲加快地向關外撤離。一開始他們是馬不停蹄地要離河間府越遠越好,可是随後清軍就發現:并沒有什麽其他明軍再靠近自己了,于是清軍又開始膽大了起來,他們依然恢複了搶掠的本性,在歸途經過的城池中一路掃蕩了起來。
而首輔劉宇亮在得知了汝甯軍獲勝以後,他依然按兵不動,根本不敢帶軍與清軍交鋒,這使得清軍的搶掠更是肆忌憚了。
于是清軍順利地集結北上,經天津衛向東,三月,清軍從青山口出塞,安全回到遼東。清軍這次遠征縱橫二千多裏,先後敗明軍57陣,攻陷了五十幾座州縣和山東省城,殺明朝兩名總督和百餘名各級文武官員,俘獲人口牲畜共計四十六萬多,其中包括親王一名,郡王一名,掠奪白銀近百萬兩,其他各種财貨數。
而他們唯一的一次敗仗就是受挫于汝甯軍的手中。可是汝甯軍千辛萬苦得來的勝仗,卻未拯救出一名被俘掠的大明百姓,也未奪回一兩被搶掠的白銀。汝甯軍唯一收獲的是,對清軍那種必勝的信心。
而大明朝廷在警報一解除,就開始對失事諸臣進行了嚴厲的懲辦,由于這一次清軍爲害甚烈,所以這次的懲辦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爲嚴酷。而主持此次懲辦定罪的正是此次抗清的總指揮——楊嗣昌。
首先當然是首輔劉宇亮的下台,由薛國觀接任首輔。
之後就是把罪名分爲了五大類:分别是“守邊失機”、“殘破城邑”、“失陷藩封”、“失亡主帥”、“擁兵觀望”,統稱叫做《五大法案》。
接着兵部和刑部開始認真審核了。之後一隊隊缇騎帶着逮捕的聖旨開始出京。
特别指出的是,戰死沙場的盧象升,他的後事卻相當凄涼。
楊嗣昌一心記着盧象升的仇,就是想要給盧象升治罪。那麽楊嗣昌就可以把怯懦畏戰之類的罪名強加到盧象升的頭上了。
于是楊嗣昌先後派出兵部的三名探騎去查看盧象升是否戰死,其中一人叫俞振龍的,他回來告訴楊嗣昌:盧象升真的死了。
這不是當衆打了楊嗣昌的臉嗎?因爲楊嗣昌早就在崇祯皇帝耳邊吹過風,說盧象升未死,他就是畏戰逃跑了。于是爲了隐瞞,楊嗣昌就把俞振龍鞭打了三天三夜,都要把他給打死了,就是要讓他改了證詞。可俞振龍仍然瞪着眼睛說:“天道神明,枉忠臣。”死也不肯改證詞。
之後,順德知府上奏盧象升的死狀,楊嗣昌還是故意刁難,直到過了八十天,盧象升的屍體才得以收斂。真是英靈不得瞑目啊!
從此事可知,楊嗣昌雖說是位忠臣孝子,也小有能力,可他其他的品格真是有些低劣啊!
相對而言,全軍潰散的高起潛卻安然恙,隻是丢了差事,暫時躲避到宮内去了。
由此可見,這次的定罪是有多麽的不公平。
可是吳世恭也根本不會關心這些,在聞知清軍出關,又等待到楊如松的兩個協援軍以後,他就起點着大軍,準備離開德州返回汝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