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丘磊的中軍是沖在了最前面,總兵楊禦蕃率領着左翼的明軍緊随其後。而右翼的遼東軍就稍滞後一點了,作爲今天進攻的主力,遼東軍可是深得蓄力後發制人的精髓啊!
遼東軍也改變了上次沙河會戰時的站位,他們把步兵隊列放在了最前方,而騎兵擺在了後面,這也回歸了軍隊戰鬥中的常規戰法。
而看到了明軍的壓前,叛軍也不甘示弱地向前壓。随着雙方隊列越來越近,整個戰場上的氣氛仿佛就要凝固了。
當雙方先頭的隊列接近到了一百步左右的距離,也不知道是誰射出了第一支箭,射擊出了第一聲火铳,雙方的遠程武器就争先恐後的開火了。
大量箭枝的飛舞,仿佛要把陽光遮住一樣,使得雙方的兵丁都感覺到似乎來到了末日的黃昏。而火铳射擊聲此起彼伏,就象是除夕夜的午夜一樣,似乎迎來了永不停息的鞭炮聲。
那火铳的射擊聲長時間的持續着,這使得一些聯軍隊武官也坐不住了。他們紛紛跳下了自己的戰馬,爬上了望樓,也與吳世恭和劉澤清一起眺望着遠處的戰場。
“操!”一位武官忍不住罵道。
這時候整個戰場上,火铳射擊後的火藥煙霧彌漫着,很快就把整個戰場都籠罩在煙霧之中了。
這些武官并非沒有經受過有火炮和火铳的戰鬥,但是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熱兵器的大規模使用。這從量變到質變,使得這些看慣了冷兵器戰鬥的武官,第一次感受到了熱兵器戰鬥的可怕和威力。這也給了他們以極大的震撼。
“還好我們沒再成爲先鋒!”一位武官喃喃地慶幸道。他的話,也說出了這些聯軍武官的心聲。在這樣的火铳射擊中,個人的武勇肯定就是微不足道的。
吳世恭也呆呆地看着戰場。不過這時候的他,也看不清戰場上的情況了。吳世恭是不知道,這就是克勞塞維茨所說的“戰場上的迷霧”在狹義上的解釋。
吳世恭的心中其實也在爆着粗口。眼前的這一切,完全跳出了吳世恭的常識,也完全就是洋槍洋炮的時代嘛。吳世恭突然感到有些恍惚,他甚至都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再次穿越到了歐洲拿破侖時代的戰場上?
是誰說中國發明了火藥以後,隻會造鞭炮。沒有使用到武器上的?是誰說中國古代的火器落後于西方的啊?是誰抛棄了這麽犀利的火器,而使得中國在鴉片戰争以後,淪入到百年國恥的啊?吳世恭恨不得立刻穿越回現代,給那些持有這些觀點的專家來回打上幾個大頭耳光。
吳世恭的心中也有了些不真實的感覺。但吳世恭并沒有看錯。他看到的正是當時整個世界上,科技含量最高的一場戰争。沒有之一。而且包括整個西方世界在内。而西方世界,也隻是到了十七、八世紀。才在戰争中把火器運用到了這種程度。
至于爲什麽在十九世紀。中國在火器的使用上會落後這麽多。那原因筆者也在前文簡單地叙述了一下,但這也不是本文的重點。因此,也就不再多說了。
而這次萊州之戰的雙方,明軍是由遼東軍和京營爲主的。我們已經知道,遼東軍的起家就是李成梁的遼東鐵騎,而遼東鐵騎的标志性武器就是三眼火铳。那麽他們對于火器的使用又怎麽會不精通呢?
而京營之中。也是由神機營爲主的。神機營可是從明朝開國的朱元璋就開始設立的。經過了近三百年的摸索和神機營官兵的子承父業,對于火器的運用,可以說是得心應手了。當然,京營的兵丁因爲一直身處京城而嬌生慣養。作戰的意志不怎麽高,但是這支保衛皇帝的軍隊,又怎麽會沒有最好的裝備呢?因此,京營也可以稱得上是一支強軍。
而孔有德的叛軍,他們也是遼東東江鎮出身,并且他們還得到過火器專家孫元化的裝備和訓練。因此可以這麽說,對于火器戰術的運用和對于火器的理解程度,在這個戰場上,就屬孔有德的叛軍最高。
可以看出來,除了三邊的明軍以外,當時明朝最強的軍隊都已經彙集到了黃縣會戰中。雖然他們還沒有象西方一樣,創造出“西班牙方陣”一樣的戰法,但是他們依舊在戰鬥中顯示出了很高的戰術水平。
但是我們也可以看到,在原先的曆史上,除了意外的投降以外,這些精銳的明軍先後都被以冷兵器爲主的後金軍給打敗打垮。所以我們也要深刻地理解這一點:在當時的戰鬥中,主導野戰勝敗的,除了騎兵還是騎兵。
完全可以這麽說,在同樣訓練水平的情況下,如果在野戰中,面對一支裝備火铳和長槍的西班牙方陣步兵,同樣數量的裝備冷兵器的騎兵,完全可以把他們玩的生不如死。
因此,在很多文學作品中,穿越到過去的主角,隻是練練陣形,造造火器,就想着在明末這個時代做一輛“推土機”?那完全就是做夢。
而看到這種戰争場景,吳世恭原先依賴的火器夢想也有些崩潰了。但是在短暫的失神以後,吳世恭那顆光棍的心又起了作用。
“既然火器的技術領先不大,那麽就用數量來補;既然兵丁數量太少,那就去拼命擴充;既然養兵的費用不夠,那就壓榨出自己的每一文錢。反正是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那就頭破血流地再向前,不顧一切地闖出一條生路。”在這一瞬間,吳世恭決心把汝甯營完全變成一種全面動員、戰備狀态下戰争機器了。
此時戰場上依然煙霧籠罩,火铳的射擊聲依然此起彼伏。吳世恭他們當然看不清戰場上的狀況了。隻聽到戰場上不時傳來一陣喊殺聲,估計是雙方的部隊依靠着煙霧的掩護,靠近敵手進行肉搏了。
當然,傳遞消息的騎兵,還是來回穿梭着到達朱大典和高起潛那裏,給他們傳遞着戰場上的消息。而明軍後排的部隊也不斷調上,連遼東軍也沖進了煙霧中,投入了戰鬥。
突然,劉澤清一指前方對吳世恭說道:“這群王八羔子,都把我們當成了賊一樣來防備啦。”
吳世恭順着劉澤清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雖然各支明軍都在向前調動,但是中軍的丘磊一部和遼東軍一部依然站在原地是一動不動,他們兩支留下的部隊擋住了聯軍前進的方向,看起來連碗湯都不想給聯軍留下。
“操!”,“操!”……聯軍的武官們是一片叫罵聲。
“不管怎麽說,看樣子這仗打得時間短不了。不過有着他們的防備,我們也不擔心會遇上偷襲啦。還是讓我們的兵丁先休息一下。”吳世恭無奈地提議道。這提議也确實無奈,不見得在這個時候,聯軍和擋住他們道路的明軍進行火并啊?
劉澤清也無奈地點了點頭,接着下令道:“全軍下馬休息。給馬喂好食,準備随時上去戰鬥。”
宛如波浪一般,火铳射擊聲是一浪接着一浪。戰場上的煙霧總是沒有消盡的時候。直到大戰了近兩個時辰,兵馬疲憊的雙方,才在鳴金聲中各自撤離,結束了第一回合的搏殺。
這整個上午完全演變成爲了一場僵持戰。雙方各傷亡了一千多人。所以也可以這麽說,在正面交火的過程中,軍隊的傷亡是不會太大的,戰敗軍隊的損失,往往就是在逃跑時,被對手掩殺的時候所造成的。
可是這麽艱苦的戰鬥,依然給了以爲能夠輕松獲勝的明軍頭上,澆上了一盆冰水。
這時候,吳世恭這些聯軍武官已經不再站在望樓上了,也看不清戰場上的情況,再這麽站着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吳世恭就騎着馬來到了聯軍陣列的最前沿視察着,要保證自己的聯軍保持着戰鬥狀态。
就在這時候,一隊丘磊所屬的明軍退回到了他們的陣列之後。看樣子他們剛才就是沖殺在第一線的部隊,很多人身上都挂着傷,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精神狀态都不太好。走動着、呆坐着就象是一群行屍走肉。
“呲!這群小崽子怎麽這副模樣啊?”一位聯軍的千總在一旁嗤笑着說道。
“住嘴!”吳世恭轉過頭厲聲喝止了那名千總的話。再怎麽不對付,也是自己的友軍。這樣刺激人的話還是少說爲妙。再說,也說不準自己軍隊從戰場上回來的模樣也是這樣的啊!
吳世恭拉住了那支明軍的一位武官,輕聲問道:“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本官這裏有些藥材,還有幾位郎中,是不是叫他們過來啊?”
“多謝這位大人!”那名武官立刻行禮向吳世恭感謝道。
過了一會兒,接到了通知的智能,攜帶着幾十位汝甯營的醫護兵攜帶着藥材跑過來了……。
吳世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中的火藥味,自言自語地小聲說道:“這就是戰争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