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聚餐一開始,吳世恭就向所有的軍官報告了這次勤王和收複灤州城的過程中,軍隊的繳獲所得。當然這些繳獲所得并不包括吳世恭賣地和交換鞑子首級的所得。并且,吳世恭也宣布了死亡、傷殘兵丁的撫恤金和所有兵丁的繳獲分配。
連那些其他千戶所抽調的兵丁也都一視同仁,和吳世恭自己的兵丁是一樣的發放标準。算下來,每一位兵丁都可以拿到五兩銀子左右。
在宣布完這一切以後,吳世恭就對俞繼他們說道:“這次本官能與友鄰千戶所的弟兄們并肩作戰,本官也感到相當地榮幸。現在永平四城也已收複,可以這麽說,我們都将要回家了。“
“本官和弟兄們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也有了感情了。你們一些人可能也已經知道,本官将調任汝甯府守備了。可這次打鞑子,功勞都是大家立的,可好象隻有本官升了職,本官也很過意不去。”
“今天,趁着聚餐前,本官就多說兩句話。俞副千戶和你們這些弟兄回去以後,都還是做個軍戶,還在地裏刨食,能不能吃飽飯那都是兩說的。你們這些武官可能會好一些,可大夥兒都是心知肚明的,衛所的武官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次你們來的那些軍戶,還剩下了七百多人,就這麽把這些弟兄扔回去,本官也不忍心。本官就在這裏和你們打個商量,本官出銀子供養你們,讓你們也成爲衛所裏的一支常備軍。當然,你們也要聽從本官的命令,接受本官的訓練。”
吳世恭的話,讓在座的武官都沉默不語。雖然他們知道吳世恭說的話在道理上,提出的條件也很有誘惑力,但是他們畢竟都是歸德衛的人,在法理上是不可能聽從汝甯府守備的命令的。
吳世恭環顧了四周一下,也知道這些武官的想法,于是他接着說道:“其實你們心中的顧慮本官也明白。說句實話,本官現在如果到外面和那些軍戶宣布,将招收那些軍戶爲本官的兵丁,你們認爲有幾個軍戶會和你們回歸德衛啊?”
“正因爲本官考慮到你們這些弟兄,所以本官還是給你們指出一條明路,讓你們依舊做着本官手下的武官。本官手下的武官是怎麽樣的待遇,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你們心中也應該有底了。當然,本官也絕對不會強迫,也沒有不讓你們不聽趙指揮的命令。本官更是保證,你們這支常備軍也基本上都在歸德府活動,不會離開自己的家鄉的。”
吳世恭說到這裏,俞繼就立刻站起來抱拳道:“既然吳守備都這麽說了,下官再不領情就有些不知趣了。下官這裏保證,唯吳守備的馬首是瞻。”
在這次聚餐以前,俞繼其實已經向吳世恭提出了投靠他的想法,想和吳世恭一同到汝甯府去。可吳世恭依然說服了俞繼,讓他仍然待在歸德府。吳世恭告訴俞繼說:隻要有了實力,俞繼手下的兵丁加上陶辛手下的兵丁,完全可以把歸德衛的指揮趙銘給架空。讓俞繼做個在歸德衛事實上的話事人。
俞繼考慮了以後,立刻就答應了下來。要知道俞繼會向吳世恭提出,跟随吳世恭去汝甯府的要求,可見他本人還是很有野心的。于是在今天,俞繼也就做了吳世恭的一個托。
那些武官看到在場官銜最高的俞繼也答應了下來,他們也都基本上答應了下來。當然也有幾個不想再打仗的武官拒絕了。不過吳世恭還是對那幾個武官和顔悅se的,畢竟生意不成交情在嘛。
之後的聚餐,氣氛很是熱烈,因爲大夥兒都要成爲一家人了。這七百多位軍戶,他們在一路上接受了軍事訓練,又經受了戰争的洗禮,吳世恭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如果今天那些武官不答應的話,吳世恭是不會介意來個釜底抽薪,把那些軍戶都用銀子給挖走的。
更爲重要的是,通過這樣的隐xing控制,吳世恭也把自己的勢力擴充到了整個歸德府。雖然這個勢力的擴充是十分勉強,也十分薄弱的,但是有勢力總比沒有勢力強。這也是吳世恭讓俞繼這些軍戶依然待在歸德衛的原因。
當然,這些軍戶以後将是怎麽樣的待遇?如何訓練?升遷的标準怎麽樣?這也将在以後商量着逐一解決。
解決了這件事以後,吳世恭就等到了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的到來。這次秦良玉被崇祯皇帝召見以後,崇祯皇帝就重用了秦良玉。于是,秦良玉的白杆兵将會分爲兩支軍隊。一支由秦良玉率領出關和鞑子去作戰,另一支由馬祥麟率領,到京城去護衛京輔。
而在兵部的任命書上,也規定了吳世恭将在年底之前到汝甯府去上任。鑒于汝甯府以前并沒有守備,兵部也規定了吳世恭要在崇祯四年底之前,建造好汝甯營大營。當然,汝甯營大營的建造費用将由吳世恭自己來承擔。
關于後一點吳世恭倒有些不明白,怎麽國防工程有讓私人出錢的道理呢?于是吳世恭就向秦良玉請教,秦良玉笑着回答道:“本來建造大營,朝廷多少都會撥出些錢糧的,當然這些錢糧也肯定是不足的。不過這次由你自己出銀子建造大營,隻能夠怪你這臭小子做事太嚣張了,賣地賣的整個京城是滿城風雨的。要不是那些權貴使力,你這臭小子就不僅僅是自己出銀子修造大營了,你吃到嘴裏的銀子都要吐出一部分來。”
秦良玉還沒有對吳世恭說,要不是現在的秦良玉的手中有崇祯皇帝的那三首禦詩,他們倆就别想安安心心地拿到這些賣地的銀子。
雙方發配好了戰利品,結算了賣地的銀子以後,秦良玉和馬祥麟就單獨邀請了吳世恭喝一頓告别酒。而白杆兵和吳世恭的兵丁也來了一場盛大的聚餐。
這一路上的并肩作戰,這兩支軍隊中,上到武官,下到兵丁之間很多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再加上明天就要分道揚镳了,在這個時代,這一分别也許就不會再見面了,尤其有些白杆兵要到關外去作戰,甚至是生死兩别。因此,所有的人都顯得是十分的放縱。
在頻頻的敬酒下,很多人都紛紛地喝醉。尤其是書墨,在白杆兵武官的不斷敬酒下,他沒一會兒就抱着一個盆子開了閘。可這小子今天倒也挺豪氣,一邊開閘,一邊依然拼酒。不過書墨抱着那個裝有他的泔水的盆子到處晃動,真正成爲了一個“楚留香”,到處留酒香。
從大帳裏看到外面武官和兵丁的醜态,秦良玉、吳世恭和馬祥麟也都是笑呵呵的。
秦良玉笑着對吳世恭說道:“這次分兵,老身和祥麟的兒郎的糧草反正有沿途供應,這營中多餘的四千多石糧草也就送給你啦。”
吳世恭很是高興,他舉起酒杯向秦良玉敬道:“小子這裏就多謝幹媽了。”
“你這臭小子什麽都好,就是沾染了一些軍将的惡習。今ri一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再相見。老身就在這裏規勸你一句話,小節有虧這也無甚大礙,但你要把忠君時刻放在心上。愛兵如子這是好的,但是爲了皇上也要舍得讓兒郎們犧牲。”
吳世恭這時候酒也喝的有些量了,所以也就吐了真言。他搖了搖頭說道:“幹媽,這一路上小子也看明白了。我們這些武官就是後娘養的。我們舍命去勤王,那些文官卻連糧草都不給我們。”
“這倒也算了,可看看其他那些友軍的模樣,都蠢如豬狗,他們不拖咱們的後腿都已經是好的了,要想他們支援我們,那就想也不要想了。”
吳世恭沒有發現秦良玉的臉se已經有些不對,他接着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就看看幹媽您。兩位親兄弟都爲國捐軀了。馬兄弟也殘了一隻眼。而白杆兵這麽多好兒郎啊!都倒在了沙場上。可幹媽你到底獲得了一些什麽呢?除了一些虛名,什麽也沒有得到。”
“幹媽你也知道,小子手下的兒郎都是些軍戶。他們平ri裏在地方上做牛做馬的也就不去說了。這次勤王,兒郎們都是好樣的,二話不說來到了京城和鞑子拼命,死傷了二百多人。可朝廷發下來的賞銀呢?分到小子手中的才三百兩。三百兩啊!幹媽您說朝廷把我們當人看了嗎?我們要求的不多,就是要被當人看啊!”
“小子說句拂逆幹媽的話,今後如果朝廷要小子打仗,小子确實就要好好地想一想再說了。小子也規勸幹媽一句,以後悠着點,别這麽拼命。您老還是多保重一些身體。”
秦良玉終于聽到了忍無可忍,她站起身,把手中的酒杯扔向了吳世恭,怒罵道:“你這目無君夫的混蛋,給老身滾出去。”
吳世恭雖然做了個鐵闆橋,躲過了秦良玉扔的那個酒杯,但酒杯裏的酒水還是灑的吳世恭一頭一臉,顯得是特别的狼狽。吳世恭撇撇嘴,剛想回嘴,就看到馬祥麟在一旁做着暗示,讓吳世恭暫時避一避,躲過秦良玉的火頭。吳世恭也隻好悻悻地離開了大帳。
等到了吳世恭離開以後,馬祥麟規勸秦良玉道:“母親大人,吳兄弟這人還是肯爲皇上打仗的。他的話雖然有些不中聽,不過兒子認爲還是有些道理的。”
正在火頭上的秦良玉甩手就給了馬祥麟一個耳光,馬祥麟連忙跪在了地上。秦良玉揚手剛想來第二下,可他看到自己兒子瞎了的那隻眼睛,卻怎麽也下不去手來。
秦良玉想到了自己冤死的丈夫,想到了兩位戰死沙場的兄弟,想到了當時陪伴在自己和丈夫身邊的那些老親兵,現在也沒有剩下幾個人了。秦良玉的眼淚止不住地就往下落。馬祥麟也陪着流下了淚水。
在大帳外的護衛們,聽到了大帳裏的動靜,都湧到了大帳門口,就看到秦良玉和馬祥麟都在相擁而哭。秦良玉不想在自己的護衛面前顯示出自己的軟弱,所以她就拼命想忍住眼淚。可她撫摸着兒子的臉龐,眼淚卻怎麽樣都止不住,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