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突然聽到秦淮河的鎮淮橋上傳來一陣賣報郎的呼喊聲。
他尋聲望去,隻見幾個十來歲的小孩,在鎮淮橋上,手裏舉着報紙,大聲吆喝着。
“小孩,給我來一張。”
“好勒,這位官人,三文錢一份。”
“小孩,我也來一份。”
“好勒!”
“小孩,還有我!”
“我也要!”
一群人圍過去,今天南京城的報紙注定暢銷。
在北京推行了兩年多的紙鈔新政,基本上成功了,開始在大明朝一些主要的城鎮推廣。
北京之外的第二個地方,自然就是南京。
看到這幅場景,崇祯心裏想着,看來銀票這東西,還真是民心所向啊。
就說那之前過關卡交過路費來說,50文錢。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剛好拿出50文錢的,有些人就給了一些碎銀子,這不好标準化,而那些收稅的人,可定隻能收多的,絕對不能少于50文。
收上來的多出的部分,那些人肯定就從總數裏扣出來,放到自己口袋裏了。
例如100個人,每個人平均剛好交了價值60文的碎銀子,多出來1000文,也就是1兩銀子,從總數裏拿出1兩銀子,再交上去,在上級那裏數字依然是5000文,數字是對得上的。
而最後吃虧的是交錢的老百姓。
總之,大明朝的稅務現狀就是,稅務過重,老百姓交的錢多,朝廷收上來的又少,基本上都被中間商給拿了。
這就是大問題。
僅僅靠殺人是解決不了的,除了整頓吏治以外,還要标準化、規範化收稅的流程和制度。
例如銀票制度,就是标準化金錢,以後交稅是多少就是多少,不會再出現迫不得已多給的時候了。
而且稅務部門一層層核查賬目,也會方便太多,隻需要數錢,不需要再稱重。
大大簡化行政流程。
這還沒完,稅課司這個商稅衙門,也是爛得不要不要的。
崇祯本身已經新組建了稅務部,隻不過之前一直都是收農稅,考慮到行政壓力,暫時沒有幹涉商稅。
等應天府推行普及銀票,商稅也可以并入到稅務部了。
而且商稅的收取規則要改,現在的商稅收取明顯是不合理的,完全不合理。
這是後話了。
崇祯跑到鎮淮橋也買了一份報紙。
明朝印刷業的普及,給書本和報紙都提供了土壤。
崇祯這一看下來,才知道,今日一大早,皇家票号南京分号在承恩寺附近開設了,那裏離應天府衙門也很近。
許多人已經結伴而行,開始往那附近趕去。
想來是去用銀子換銀票的,畢竟現在是繳納秋稅的時候,用銀票繳稅,肯定是不虧的,是多久就給多少。
看到這樣的場景,崇祯感到欣慰。
以後銀票普及,不僅僅是繳稅方便多了,商業也會更加方便。
崇祯繼續往前走着,他仔細觀察着南京城的民生。
南京的人土風情與北京大有不同。
張晨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記得北京城可以用髒亂差還形容,路邊乞丐遍地,民間一些普通人爲了生活,把自己閹了想進宮做太監。
還是他後來在宮裏大肆清理太監和宮女,将那些人都安排到大明制造局去,才消化了臃腫的宮女和太監群。
而南京這邊顯然大不相同,他随處可見正在交談買賣的商賈。
古代對商人的壓制,是21世紀的人無法想象的。
士農工商,商排在最後一位。
不過到了明朝中期,社會多元化,糧食産量增加,社會商業蓬勃發展。
尤其以南方爲主,南方不僅僅普通人家經商,連貴族和官員也不排斥經商,并且很熱衷。
這與北方的傳統農耕社會形成鮮明對比。
在北方各省,大家還是很歧視商人的,更多的是以入仕爲榮。
若是聽哪一家是做買賣的,即便很有錢,也會看不起那家人。
崇祯還看到秦淮河上,絡繹不絕的貨船,在碼頭停靠,一箱箱貨卸下來,搬運工們滿頭大汗。
一邊還有商人正在跟搬運工結算,然後再找托運的将貨拖運到指定的地方。
大明朝的官府是有修建專門的場所供商人們囤貨的,這是朱元璋時期就有的規矩。
大明朝商稅中的塌房稅,就是囤貨交的錢。
洪武年間,南京是天下商業中心,許多商人到南京做買賣,隻能把貨放在船内或者屯在城外。
這樣很容易被中間商壓榨,朱元璋覺得要是中間商在其中作梗,物價會被擡高,影響的是南京城的民生。
而且這些錢,還不如朝廷來賺。
所以就修了一些類似于“倉庫”的地方,商人在碼頭卸貨之後,可以直接運輸到官府制定的地方囤房,根據貨物多少叫塌房稅。
這些算是好事,不僅僅南京有,全國各地都有。
走着走着,崇祯居然走到夫子廟附近了。
夫子廟附近算是南京城最繁華的一段,江南貢院就在這裏,這裏是大明朝讀書人的聖地。
不過,去年應天府案,秦淮岸畔的槍聲之後,夫子廟就被暫時查封了。
說是暫時查封,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開。
雖說沒有開,但附近的年輕人可不少啊。
因爲對面就是整個東南最有名的煙花之地,這是大明朝讀書人們的最愛。
秦淮八豔就是這個時代,這個地方八大名伎。
前方很是熱鬧,崇祯走過橋,看見樓上一些濃妝豔抹的女子正在朝下面招手。
門口也有不少漂亮女子正在迎客。
一個衣着華麗的男子騎着一匹駿馬,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停在前面的春風閣前。
“都讓開!都讓開!瞎了你們的狗眼,這位是惠王,都讓開!”
人群一聽是惠王,立刻讓出了一條道。
崇祯倒是好奇起來。
惠王?
哦,是朕讓他們來南京來祭祖的。
惠王是萬曆皇帝的第六子,封地在湖廣省荊州府。
這哥們兒是天啓死之後,崇祯繼位,才去荊州府就藩的。
看來他是迫于壓力,來了南京。
不過他倒是一點也不低調,逛青樓居然如此大排面,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