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北京已經降溫,寒風瑟瑟。
北京城街頭沒多少人。
一個年輕人從城外快步走進來,背着一個行李包。
他行色匆匆地趕路。
這個人就是辛店村的村長徐正清。
他要去周延儒的府上,周延儒昨日給他送去一封信,讓他速速京城一趟。
“咦,張兄,你看那是不是徐正清?”
路邊酒樓裏,一個穿着國子監長袍的男子說道。
張德才瞥了一眼,看見正在趕路的徐正清,立刻來了精神。
張德才連忙說道:“李兄,你看那邊那個,他就是徐正清,就是我跟你說的,辛店村的村官。”
張德才對面坐着一個年輕男子,穿着紫色的絲綢長衣,披着貂絨。
這種打扮,必然是北京城裏非富即貴的人。
紫色在古代是最難制作出來的眼色,物以稀爲貴。
“他有什麽背景,竟然能做村官?”
别以爲村官很小。
村官可是朝廷正式編制,北京城街頭的許多有錢人,家裏有錢的狠,但卻隻是商人。
古代可不是資本社會,不是有錢的是大爺。
士農工商這個排序不是鬧着玩的。
這裏不是南方,明末的南方對商人很開放,但北方還是很傳統的。
官在許多人眼中,那就是上層。
對于國子監的人來說,如此年輕就能有正式的官員編制,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銘昌兄,你不懂,他是國立北京大學農學院的第一名。”
“國立北京大學不過是一群不學無術的賤民。”李銘昌搖了搖頭,眼中有一些怨恨。
他是一個舉人,這段時間,順天府在推行鎮和村的新政,釋放出大批的官職。
他爹是吏部主事李福興,按理說他想要去做個村官,是信手拈來的事。
可是就是這麽個事,就被卡住了。
原因很簡單,凡是鎮長和村長,都必須從國立北京大學裏選。
李銘昌讀的是孔孟,考的是科舉,根本沒有資格。
據說吏部下面有個主簿叫王斌是他爹的下屬,王斌想要借機讨好李銘昌,拐彎抹角地讨好他爹。
然後給偷偷在名單上加了他的名字。
結果後來呈報到内閣做交叉審核的時候,被查了出來,王斌直接被罷官,李福興罰了半年的俸祿。
李銘昌罰款2000兩,才沒有背上案件。
就因爲這個,李銘昌對國立北京大學之恨,如同濃濃烈焰。
他此時看到徐正清後,被刷下來的怨恨一下子就轉移到了徐正清身上。
“走,下去會會他!”
李銘昌帶着一衆人,朝下面走去。
張德才說道:“李兄,這個家夥高傲得很,他自持做了官,完全不将我們放在眼裏,不僅僅出言辱罵國子監,還侮辱舉人,說舉人沒有資格做官。”
這一下子就把李銘昌心裏的炸藥桶給點燃了,直接爆炸了。
見李銘昌發怒了,張德才心中大喜,這個李銘昌可是北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他的這個舉人身份,也是之前花高價買來的。
他爹是吏部主事,北京城許多官員都要給面子,即便是官階比他大的也不敢得罪,畢竟吏部是真正的人事實權部門。
李銘昌走下去後,快速走到徐正清面前,攔住了徐正清的去路。
徐正清停下腳步,看了看眼前這些人,微微一怔。
“你就是徐正清?”李銘昌冷笑道。
“正是,閣下是?”徐正清一看李銘昌這穿着打扮,便知道他身份不一般。
“我叫李銘昌,我爹李福興是吏部主事,你能當上辛店村的村官,是我店把你名字寫上去的。”
徐正清說道:“多謝多謝。”
“你打算怎麽感謝我爹呢?”
“這……本官是朝廷命官,受命于陛下,自然克忠職守,報答君恩。”
“你他媽的的耳朵是不是聾了!”李銘昌突然一巴掌抽在徐正清的臉上,徐正清沒有反應過來,被抽了一耳光有些發懵。
一邊的張德才狂喜,他早就想打徐正清一頓了。
國子監和北京大學的關系最近幾個月鬧得很僵。
七月的時候,北京大學和國子監的學生還在早餐鋪門口打了一架,這是驚動朝廷了。
後來刑部參與進來,鑒于雙方一個是國子監,一個是國立北京大學,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雙方各自拘留了幾天便放了。
但國子監的監生們卻憋了一肚子氣。
今日李銘昌動手,國子監的這些監生立刻就嗨起來了。
李銘昌也感覺擠壓在心頭的怨氣發洩出來了,他怒道:“要不是我爹,哪有你今天!你算個什麽東西!”
“我告訴你,你最好現在就給我跪下來道謝,要不然今天爺打殘了你!”
徐正清說道:“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毆打朝廷命官……”
他話音未落,李銘昌又一巴掌抽過來,然後大喊道:“打!往死裏打!”
一群國子監監生早就想動手了,立刻圍毆上來。
此時,崇祯一身貂絨大衣,騎在馬上,手裏拿着一根鞭子,看起來英武非凡。
今日他是來見徐正清的,他要聽徐正清彙報最近的工作。
周延儒在門口恭迎聖駕。
“陛下,裏面請。”
“徐正清呢?”
周延儒掏出大明制造局制造的懷表,看了一下,已經上午十點了,徐正清遲到了!
“應該快到了。”周延儒有些擔憂起來,皇帝是一個時間概念非常強的人,他不喜歡不守時的人。
周延儒當然已經派人出去找了,徐正清可是村官新政的關鍵執行人。
周延儒不敢有絲毫怠慢。
張晨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往裏面走。
“老爺,不好了,老爺……”
派出去的家丁飛奔回來。
周延儒大怒:“什麽事慌慌張張,這成何體統!”
主要是皇帝在這裏,這下人一驚一乍,驚擾了聖駕,誰擔當得起?
“老爺,徐大人……徐大人……”
那家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徐大人怎麽了?”
“徐大人在便宜坊門口被人打了。”
“什麽!”周延儒大驚。
崇祯立刻轉過身來,鋒利的目光釘在了這個家丁身上,吓得家丁一跳。
“是何人動手?”
“看衣着,是國子監的監生。”
崇祯立刻走回來,他翻身上馬。
周延儒緊張道:“陛下派人過去即可……”
但崇祯不聽啊,帶着廠衛,一路風馳電掣般朝便宜坊去了。
很快就到了便宜坊門口,那裏有不少人圍觀。
人群被廠衛分開了一條道。
崇祯快步走過去,卻見徐正清已經被打得腿斷了,在地上站不起來。
但他還在掙紮,隻是被李銘昌一腳踩着,被張德才等人按着。
崇祯二話不說,一鞭子就抽了過去,直接抽在了李銘昌的臉上,撕出一條常常的口子,鮮血淋漓。
李銘昌慘叫一聲,震怒地看着來人。
崇祯陰沉着臉:“是誰給你們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