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劉炳仁被打的消息,不知爲何,很快就傳到了六部衙門,還傳到了南京的都察院。
幾日之後,李岩突然接到了一份吏部的邀請。
現在南京城正是多事之秋。
主要還是因爲南京的禮部尚書黃錦被抓了。
這件事今日在南京城的官場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而且這件事的影響才剛開始。
黃錦爲何被抓?
被抓的理由是诽謗、诋毀新政。
而事實上,南直隸不少人都是贊同黃錦的。
甚至無錫的東林書院,南京的複社,這些讀書人彙聚之地,都在議論新政。
原本這新政還沒有在南直隸全面執行下來,本身沒有多少人過問的。
可就是因爲黃錦這件事,便将新政推上了南直隸輿論浪尖。
導緻了一個什麽局面呢?
許多人都厭惡新政,認爲新政就是惡政,認爲朝中有奸臣,禍亂朝綱。
本來南京城的那些讀書人也沒有注意到北直隸的黃冊案,也是因爲這件事,注意力都過來了。
一聽說之後,那真的是正義感暴崩,一個個恨不得将朝中奸臣活剮了。
當然就在黃錦這件事上,更加鬧騰起來。
以至于,現在李岩在南京城的名聲要多臭就有多臭。
大家一緻認爲,他就是新政派的走狗。
結果他老婆把誠意伯的兒子打傷了,現在譴責他的人自然就更多。
六月底的南京城酷熱難耐,李岩帶着人,騎着馬,走在一排排梧桐樹下,偶爾有風吹過。
穿過鍾鼓樓後,再往東一段距離,就到了。
六部就在南京紫禁城的旁邊。
李岩翻身下馬,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他來到吏部。
此時的吏部尚書鄭三俊正襟危坐,禮部侍郎趙萬松、刑部尚書周新元、戶部侍郎何恺、吏部侍郎徐太常、南京都禦史田珍等人都在這裏。
當然,誠意伯劉孔昭也在。
“鄭部堂,那李岩到了。”
“讓他進來吧。”
“是。”
李岩大搖大擺走進去,這一進去,看見這麽多人都在,心中立刻就更加肯定,這是一個問罪大會?
李岩進去後,四處巡視,也沒有找到坐的地方,便喚門口的人道:“去給本官搬一張椅子過來,要與諸位大人一模一樣的。”
那門口的人爲難地看進去:“這……”
戶部侍郎何恺冷笑道:“你一個區區的舉人,有什麽資格和我們坐在一起,我看你還是跪在那裏說話得好,朝廷有朝廷的規矩。”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李岩也不緊張,也不生氣,他笑道:“何大人,沒想到您還坐在這裏呢!”
何恺更是一臉的不屑:“怎麽,本官是戶部侍郎,本官不在這裏,去哪裏?去坐你這個反貪總府樞府的位置?本官可瞧不上!”
李岩說道:“不不不,何大人誤會了,本官的意思是,何大人現在應該主動去本官那裏讨杯茶喝,如果本官心情好,說不定可以爲何大人上一杯茶。”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何大人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前幾日,誠意伯家的公子劉炳仁在本官那裏舉報有人貪污。”
李岩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頓時凝固住了。
他環視一周,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何恺身上:“其中就有何大人您呀!”
何恺一聽,立刻站了起來,指着李岩的鼻子就罵:“放你的狗屁!豎子焉敢栽贓陷害于我!無恥之徒,販夫走卒之輩!狂妄!”
李岩更加淡定:“不承認沒關系,本官這裏有劉炳仁招供書,還有手印,每一個字都是他親手寫的。”
“胡說八道!”這時,誠意伯劉孔昭忍不住了,他憤怒地站起來,“你打傷了我兒,今日必須給一個交代!”
李岩卻并沒有看劉孔昭,而是看着吏部尚書鄭三俊說道:“今日鄭大人請本官來,莫不是來問罪的?”
鄭三俊說道:“李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最好還是認個錯,大家都有面子。”
“什麽面子?你們要什麽面子?”李岩上來就直接怼了,“讓本官道歉,然後都有面子?”
“有意思啊!本官道歉,你們有面子,本官若是不道歉,諸位就都沒了面子!”
“不知道誠意伯給本官道歉,諸位會不會有面子呢?”
誠意伯劉孔昭大怒道:“放肆!”
“第一、你的兒子,跑到了反貪總府衙門去辱罵朝廷命官,也就是我。”
“第二、你的兒子當着本官的面,對本官的妻子出言不遜。”
“第三、你的兒子立了字據,押了手印,舉報你在河南買賣公田。”
“第一點和第三點都牽扯到公,唯獨這第二點,是私事,你看,這第二點,是不是要道歉?”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來人,将此人拿下!”
外面立刻就進來幾個官差。
李岩大怒一聲:“誰敢!”
那幾個官差被震得不敢動了。
“本官乃是反貪總府衙門樞府,位列部堂高官,手持皇帝陛下禦賜尚方寶劍,誰敢動本官,就是對陛下的不敬!”
一時間,屋子内的氣氛凝固住了。
“何恺!劉炳仁舉報你非法買賣河南公田,你有什麽話要說的?”
“胡說八道!”
“對!胡說八道!此人癫狂之極,不知用了什麽花言巧語蒙蔽聖聽!”吏部侍郎徐太常大怒道,“吾等當聯合起來奏疏陛下,彈劾此人,以正朝綱!”
“對!彈劾此人!”
那鄭三俊道:“李大人,你說何大人和誠意伯非法購買河南公田,可還有别的證據?”
“沒有。”
“隻有劉炳仁所言?”
“是的。”
“那他一人之所言,不足爲信,尤其是他還舉報自己的父親,這恐怕非他之意,卻是有人強迫。”
這鄭三俊不愧是老手,三言兩語,就把問題推到了李岩身上。
李岩笑道:“是何人強迫,本官不知,本官隻知道這裏有一份他的招供書,所以,本官要拿人回去問話。”
何恺大聲吼道:“你敢!”
“他不敢,我敢!”此時,外面傳來了一道洪亮的聲音,這是駱養性帶着錦衣衛走了進來。
外面的人一看這群人穿着飛魚服,哪裏敢阻攔。
卻是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下,駱養性大搖大擺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