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是内閣首輔,品階不高,但畢竟是皇帝的秘書,而且是秘書長,是在六部之上的。
王永光是吏部尚書,實際的百官之首,權力非常大。
這倆若是勾搭在一起了,你猜會發生什麽?
挑戰皇權?
挑戰皇權倒不至于,明朝的這種權力設計,已經不會出現權臣了。
但是肯定會大肆發展自己的人,他們倆聯合起來,什麽韓爌、錢龍錫、這些人都得靠邊站了。
要是下面大部分都是他們的人,就極其容易出現欺上瞞下,甚至走偏。
考成法就是加強内閣的權力,相對分割吏部的權力。
大明朝有很多很多問題。
例如人心渙散,大環境下相互信任感極差。
例如朝廷的行政管理崩壞。
皇帝手中的确有權不假,但這種權力卻因爲行政崩壞而導緻無法有效延伸到各地。
那現在就要好好規範行政管理的過程,形成一套緊密的管理流程。
通俗一點來說,就是抓進度。
凡是各個部門都要領任務,領了任務執行的時候都要有記錄,而且對同樣的事情,内閣、六科和六部還要有三分記錄,每個季度三分記錄之間做對比。
有對比才能知道執行的問題所在。
過程執行哪裏有問題,就改哪裏,改不了的官員就滾蛋。
這也是張居正很牛逼的一個地方。
張居正這種人要是擱在21世紀,分分鍾就是治世能臣,放在民間,也必然是大公司的總裁級别的人物。
爲什麽之前不這樣?
要知道,張晨已經穿越過來第三年。
因爲之前新軍沒有底氣啊。
凡事都有輕重緩急。
之前最重要的是新軍,皇帝還有一批自己的新軍,才有底氣對行政上的事情開始下狠手。
之前砍的那些人,不過都是小蝦米或者局面的治療而已。
新設立的衙門,也不過是局面的治療而已。
直到這一次,打了勝仗回來,新軍的軍威大漲,才重點強調考成法,真正開始對行政體系整頓。
就先對京官的執行進行整改,隻有京官的執行力抓起來了,才能由京官分散到兩京十三省。
節奏就是這麽個節奏。
周延儒趁着自己現在拿了更大的權,說道:“陛下,此次新軍大勝,臣以爲當重點賞賜孫大人。”
其他大臣一聽就知道周延儒是要拉攏孫承宗了。
此時天雄軍立了大功,而天雄軍的軍政歸樞密院管,孫承宗的聲望自然又恢複到天啓年間在遼東督師的時候了。
那時候,孫老頭提出遼人守遼土的策略,建立關甯錦防線,是有收複失地之功的。
同時,他又是帝師,當時魏忠賢掌權,唯一不敢動的兩個,一個孫老頭,一個袁可立。
有這樣的威望,被周延儒拉攏過來,接下來周延儒基本上可以說是權傾朝野了。
說不定就是下個嚴嵩。
韓爌和錢龍錫等人心中暗叫不妙。
他們已經料定此次大淩河之戰勝利後,朝堂的局勢會發生變化,但沒想到局勢居然是朝周延儒靠攏的。
看來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很喜歡周延儒啊。
看來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對那些能猜中他心思的人很有好感啊。
周延儒最擅長就是這一點。
到這個時候,都有不少官員打定主意,今晚得派人去周延儒府上送禮了。
就在大臣們心思各異的時候,皇帝淡淡道:“朕會獎勵樞密院,也會犒賞得勝的三軍将士,軍政之事周閣老就不必多心了。”
周延儒心頭微微一顫。
陛下,您是不是搞錯了,臣是内閣首輔,過問軍政也很合理啊。
周延儒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皇帝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其他人也都疑惑起來。
崇祯道:“孫愛卿。”
孫承宗出列:“臣在。”
“以後軍政之事,樞密院寫票拟,直接交給司禮監。”
“臣領旨。”
皇帝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是将樞密院從行政中徹底切割出來了!
也就是說,内閣是無權幹涉樞密院了。
“此次天雄軍立了大功,樞密院盡快統計軍功和傷亡,獎賞與撫恤要盡快發下去。”
“是。”
“遼東軍傷亡較多,遼東軍依然還是由兵部來處理軍政之事。”
王洽道:“臣領旨。”
皇帝又道:“大淩河城守住了,諸位以後不必再争論是否要修大淩河城了,以後軍政、邊事,就全部移交到樞密院和兵部,行政官員勿要再言邊事,否則便是越權,以僭越之罪論處。”
大臣們大驚:“陛下,這……”
韓爌出列道:“陛下,那廷議之事呢,廷議是否能讨論邊事?”
“不準。”
爲什麽要這樣來?
當然是各司其職。
丫的行政官員不好好處理行政,不想着改善民生,發展經濟,整天圍着邊疆的戰事打轉,這是成何體統。
這幫家夥真的是關心邊事麽?
不過是打嘴炮而已,前線戰局瞬息萬變,最忌諱的就是後面的大放厥詞。
皇帝便大袖一甩:“無事退朝。”
說完,便先離開。
回了乾清宮後,皇帝單獨召見了孫承宗。
崇祯将吳三桂的告發,以及吳三鳳的筆錄給了孫承宗。
孫承宗看完,面色大驚:“陛下,這……”
“吳襄已經押金入京,你認爲當如何處置?”
“這是殺頭的重罪,隻是臣擔心殺頭之後,會激起遼東軍的不滿,影響前線士氣。”
“朕已經犒賞了祖大壽,并且很快會接他的母親和家人來北京。”崇祯說道,“隻是朕心中有一點要跟你說。”
“請陛下明示。”
“當年遼人守遼土的策略是你提出來的,在當時的情況下,此策并無問題,但此一時彼一時。”
“努爾哈赤還活着的時候,屠殺漢民,惹得天怒人怨,但皇太極繼位後,一改努爾哈赤的作風,在遼東推行改制,重用漢人,緩和漢人與建奴之間的沖突,不少漢人被提拔。”
“此次吳襄動了恻隐之心,便是因爲他們知道皇太極優待大明投降過去的人。”
“兵家有雲,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所以,朕以爲,遼人守遼土策略,當改一改了。”
孫承宗沒想到皇帝會說出這番言論來。
按照此時的情形來看,确實應該改一改了。
“所以,朕并未召回盧象升,而是讓他守錦州。”
“陛下聖明,老臣以爲當如此。”
“好,既然你也贊同,就有樞密院起草,朕來批閱。”
“臣領旨。”
九月十五,草原,歸化城。
順義王蔔失兔正在王宮裏喝着美酒,欣賞着美女的歌舞。
外面有人來報:“報,城外有人自稱是明朝使者,要求見台吉。”
蔔失兔疑惑起來,明朝使者?
這明朝使者已經很久不來草原,怎麽突然來草原了?
蔔失兔的兒子俄木布說道:“阿布,我聽從東邊過來的商人說,喀喇沁部和明朝打了一仗,明朝應該是來找我們借兵的。”
蔔失兔大笑:“借兵?明軍一群酒囊飯袋,還想讓老子借兵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