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錦州到義州，有近百裏路。

盧象升帶了三萬人，屬于大兵團了。

如果隻用騎兵，一天之内可以兵臨義州城下。

但盧象升還帶了火炮手。

攻城必須用火炮手，這是不能省略的。

而且爲了規避一路上建奴的探子，盧象升做了一大迂回行軍路線，這樣又拉大了距離，至少要走三天以上。

而此時，德格類部正忙着收拾戰場，撿人頭。

四萬明軍，逃了一萬多人，硬戰而死的有八千人，潰逃被殺的有進兩萬多人。

追殺持續到傍晚的時候，錦州城東面的平原，鋪滿了屍體，鮮血染紅大地。

從高空俯瞰下去，就像一張巨大的紅色地毯。

風一吹，一層濃濃的血霧在殘陽下飛舞。

他們當中最小的可能才十三四歲。

在21世紀，這個年齡，應該在校園裏讀書，也有可能和隔壁班的女孩子寫紙條。

但在這個時代，他們還沒有長大，就被迫拿起刀劍，沖上戰場。

這是一個生命賤如蝼蟻的年代。

建奴士兵正在戰場上興高采烈割人頭，一顆顆人頭像韭菜一樣被割下來。

那些人頭背後是一個完整的家庭，也許是老母親的兒子，也許是孩子的父親，是妻子的丈夫，姐姐的好弟弟。

而對于八旗士兵來說，這些人頭卻是軍功。

還有的明軍沒有死透，他們在屍體堆裏爬行，想要逃出去，被八旗士兵揪起來，砍了腦袋。

德格類帶着他的親衛軍迅速戰場一轉後，回到營帳去寫捷報。

他要立刻将這個好消息告訴給皇太極。

吳襄的支援失敗，不僅僅是一次戰敗這麽簡單，也不僅僅是死了兩萬多明軍這麽簡單。

這場戰敗，将對明軍的軍心造成巨大的沖擊，引發一連串的不利後果。

例如錦州城的明軍不敢再出城作戰，更不敢與大淩河城的明軍形成對建奴的夾擊之勢。

可以說，原本等待決戰時機，錦州與大淩河城相互呼應的局面基本上被吳襄給斷送了。

當天傍晚的時候，吳襄抵達錦州城。

吳襄的兒子吳三桂沖着城樓大喊：“快開城門！吳帥回來了！”

守城的士兵一看那軍旗，再看軍容，連忙喊道：“快開城門，是吳帥！吳帥回來了！”

錦州城的城門立刻被打開了，吳襄帶着剩下的明軍狼狽逃回城内。

在前面的樹林中，一小隊人正在飛快奔逃。

他們簇擁着他們的主将。

曹文诏身上的甲胄被砍了無數刀痕，有的地方甚至破裂，他的刀也已經砍出無數缺口，他的胡子被鮮血黏住。

在親衛兵的殊死沖擊下，才殺出了一條血路逃離戰場。

曹文诏的神色凝重，一言不發往前走。

天黑之前，吳襄命令關閉錦州所有的城門。

天黑之後，捷報的消息傳到了皇太極那裏。

看完捷報，皇太極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了。

“好！立刻去将這個好消息告訴大淩河城内的明軍，讓他們知道他們的援軍已經全軍覆沒！”

“嗻！”

晚上，袁崇煥正在城内巡視軍防和秩序，突然聽到城樓上一陣聒噪聲。

“發生了什麽？”

何可綱道：“督師，卑職去看看。”

不多時，何可綱回來了，面色有些難看，壓低聲音在袁崇煥耳邊道：“督師，建奴在城外說吳襄前來支援我們的大軍已經全軍覆沒！”

袁崇煥心頭一震，神色卻保持着鎮定：“告訴所有人，這是謠言，不要中計。”

說完，他立刻回了督師府，召集諸将議事。

很快，吳襄援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就在大淩河城傳開。

不過，祖大壽也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了他在軍中強大的影響力。

一場輿論戰在大淩河城内部掀起來了。

先是皇太極派人在那裏叫嚣明軍的援軍已經全軍覆沒，再是被大淩河城内斥爲動搖我軍軍心的謠言。

總體上，嚴格的控制下，并沒有在大淩河城引起太大的震動。

但是，第二天，宋偉的人頭被懸挂出來後，效果就不一樣了。

大淩河城内引發了極大的震動。

此時此刻，皇帝就在山海關，而在錦州的吳襄，如芒在背，他不敢向山海關送情報。

在想到絕佳甩鍋理由之前，他決定先躲在總兵府衙門好好再想想。

但是，他也知道，消息是捂不住的，世界上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的。

想來想去，還是給皇帝寫了一封請罪書。

吳襄打仗不行，寫請罪書還是有一把刷子的。

大緻意思也很簡單：這件事是副總兵宋偉幹的，是宋偉臨陣脫逃，導緻前鋒營潰敗，臣痛心疾首，爲了保存實力，守住錦州防線，不得不忍痛撤兵，請陛下責罰！

信寫完了，吳襄還用煙熏熏了兩下，擠了幾點眼淚在紙上，才讓人送出去。

戰局陡變！

當皇帝看到吳襄的信的時候，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吳襄！

你個狗日的！

你看打完仗，朕不剮了你！

深吸了一口氣，皇帝還是忍住沒有發脾氣。

仗還沒有打完，皇帝不能先自亂陣腳。

就算前面泰山崩塌了，作爲皇帝，那也得面色不改心不跳。

皇帝穩，大家才能穩。

不過，看似穩，但内心卻特麽在噴火山。

曆史的軌迹并沒有因爲自己在遼東增加兵力而改變？

看來，有些事，不是增兵就能解決的。

從小的來說是關鍵人的問題，從大的來說是制度的問題。

從虛無一些的來說，是明末政治風暴引發的全面信任危機。

爲什麽這麽說？

因爲劇烈的黨争，引發的全面的信任危機，讓邊境的諸将也基本上相互猜忌，相互甩鍋。

如此這般，人再多又有什麽用？

光頭的大幾百萬人，還全都是鷹醬提供的先進武器，不是一樣玩完了麽？

張晨又拿起吳襄的信，重新讀了一遍。

沒有提到天雄軍？

天雄軍現在在何處？

以盧象升那聽話的性格，現在應該北上了！

這個時候北上，效果肯定會更好！

三天後，大淩河城的局面因爲吳襄的戰敗，陷入到被動狀态。

皇太極意氣風發，躊躇滿志，拿下大淩河城他志在必得。

而吳襄兵敗的消息，也在甯遠、山海關傳開了，明軍的氣勢受到了嚴重的沖擊。

但是，皇太極不知道，德格類也不知道，天雄軍已經抵達義州！

天雄軍帶來了十門紅夷大炮，3000火槍手，7000重步兵，20000萬鐵騎！

盧象升打算炮轟義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