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皇帝突然送了顆腦袋過來，而且還是商縣知縣的腦袋。

一時間，西安城的許多官員都不淡定了。

等進了西安城，崇祯直接去秦王府住下了。

秦王呢？

那就要問溫體仁了。

秦王已經在被押往北京的路上，秦王府也已經被抄了。

正好做皇帝的行宮。

駱養性和盧象升先進去仔仔細細搜了一遍，将裏面的安全隐患全部排出後，皇帝才安安心心住進去。

可是崇祯怎麽也安不了心啊！

現在陝西缺糧食嗎？

從長期來看，是缺的。

但短期，肯定是可以頂住的。

不過這是單純的算總賬而已。

如果将“意外”情況和人工幹預加進去，陝西就急缺糧食了。

中午的時候，崇祯看完了錢龍錫給過來的所有糧食分配的詳細文檔。

陝西一共西安府、延安府、漢中府、平涼府、鳳翔府、臨洮府六個府，又有河州、興安州、秦州、邠州、靈州五個州。

加起來一共11個州府。

目前30萬石糧食，耗羨按照10萬來算，20萬石，西安府留4萬石，其他各州府至少有1.6萬石（192萬斤）糧食。

理論算當然是沒問題的。

錢龍錫的奏表也是從理論來做指導，就這樣安排的。

但是崇祯這一路走來的實際情況就是糧食被運到地方先扣押起來，地方官再上報給西安府說糧食不夠，需要繼續支援。

至于糧食爲什麽不夠，那原因就多了。

例如路上的耗羨，例如被土匪打劫了，例如糧食爛掉了。

總之原因多多。

既然糧食不夠，肯定就要撥錢采購。

西安府剛得到了皇帝800萬兩的支助。

大家夥當然是興高采烈開始采購起來。

這買着買着，就出現了一個非常神奇的現象了。

什麽神奇的現象呢？

錢都用了，可是地方上的糧食卻越來越少，老百姓又沒有領到糧食。

于是地方繼續要錢。

崇祯看了一眼這秦州分配的糧食以及給下去的赈災款。

分配了2萬石糧食，由給了5萬兩銀子，在當地的地主那裏買了2萬石糧食，糧食依舊還不夠，還在找西安府申請錢。

這現象，簡直就是現實魔幻主義的典型代表。

錢龍錫在下面低着頭，他仿佛察覺到了皇帝的怒意。

崇祯越翻越快，越翻越快。

翻到後面，他面色鐵青。

十一個州府，幾乎所有都出現了這種情況。

也就是說，在陝西災情如此嚴重的時候，一些官員和地主沒有想着緩和災情，而是勾結在一起，用朝廷給的糧食來換朝廷給的錢，由用錢換糧食，循環交叉利用。

最後，手裏的錢越來越多。

如果張晨沒有記錯，這特麽的叫空手套白狼。

崇祯将奏表放在桌案上，淡淡道：“讓他們都進來。”

過了一會兒，陝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員都來了，按察司也來了，連都指揮使司也都來了。

當地的三司是來齊了。

不僅如此，西安府的知府衙門的官員也都來了。

大大小小官員，五六十個，全部來了。

崇祯道：“通判張成陽可在？”

張成陽連忙出列，跪在地上：“臣在！”

一個省的通判，一般是管地方糧運、田産、水利等等問題的。

這糧食的分派，就是張成陽安排人，發往各個州府。

“張成陽，萬曆三十年進士，陝西通判，這一次災情運糧隊都是你組織的？”

“微臣都是爲陛下分憂，這是微臣分内之責。”

“朕問你這一次災情運糧隊是不是都是你組織的？”

“是！”

“王右平的腦袋你看了麽？”

“臣……臣看了。”

“有何感想？”

王右平一定是範了大罪，所以被陛下斬首，他死有餘辜。

崇祯笑道：“他将運過去的糧食藏在地主家，然後找西安府申報欠款，再從地主家裏高價采購來糧食。”

皇帝此話一出，不少官員心裏都在發顫了。

張成陽立刻義正言辭高呼：“那他這是死有餘辜，國朝不幸，竟然出了此等貪官，實在是人神共憤！”

崇祯微笑地看着張成陽：“你猜他死之前，說了誰的名字？”

張成陽連忙道：“臣不知，此等奸惡敗類，就該被千刀萬剮！”

崇祯站起來，看着衆人，大聲道：“你們猜猜，王右平死之前說了誰的名字？”

這下大部分官員心裏都在發憷了。

“臣等不知。”

“你們不知，你們當然不知，你們就坐在這西安府，天天享受着吃不完的糧食，喝不完的美酒，拿不完的銀子。朕給過來的銀子，諸位用的可還安心？”

官員們心頭一緊，連忙都跪下來了：“陛下息怒，臣等都是克忠職守，絕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看來諸位都是朕的好臣子。”崇祯手裏拿出一把短款的燧發槍，正在把玩着，一邊把玩，一邊說道，“可偏偏王右平這裏就有一份供書，供出了他與誰勾結的名單，諸位要不要聽一聽？”

現場的氣氛，那是一下子仿佛凝固了。

“張成陽，來，自己看看。”

崇祯随手将王右平的口供扔給了張成陽。

張成陽全身一震，撿起那口供一看，頓時面色蒼白，連忙跪在地上用前額撞地：“陛下，臣是冤枉的！臣是冤枉的，臣絕對不敢做這種事，陛下明察。”

崇祯淡淡道：“先别急，你平靜下來，朕就問幾個問題，沒事，朕就随口問幾句，你如實回答。”

“臣一定如實回答，陛下，臣是冤枉……”

“朕問你，這裏除了你，還有誰參與進來了？”

皇帝此話一出，仿佛一陣陣涼風嗖嗖從衆人背脊竄起來。

“陛下，臣是冤枉的！”

崇祯對盧象升道：“門都鎖好了麽？”

“啓禀陛下，門都鎖好了。”

崇祯又看着駱養性道：“可以開始問話了，叫張大人說實話。”

“是！”

駱養性走過去，掏出一個鐵鉗，朝張成陽的膝蓋狠狠擊去，張成陽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立刻就有三個錦衣衛過來将他擒住，掙脫不得。

駱養性便将張成陽的嘴巴掰開，先敲下來即刻牙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