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些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其實走到這裏,葉瀾大概也能猜到這艘飛船上發生了什麽。
這艘飛船已經毀滅。
早在之前遊蕩者的記憶裏,葉瀾就推測這是艘已經爆炸墜毀的飛船,自己在玻璃長廊看到的那些虛影畫面,也印證了這個猜測。
現在看來,造成這艘飛船毀滅的元兇,很可能就是長廊裏出現的那名神秘外星少女。
她也是眼前這頭已經化爲赤色光團消失了的,“怪物”記憶裏面的女孩。
這一點和殉葬者數據畫面裏的實驗受體相吻合。
葉瀾現在能夠把這些碎片拼圖組合起來,這是艘用于生物基因研究的飛船,這個肯定沒錯。
然後就是實驗的受體——那個外星女孩,可能不止她一個,從那些身穿白色太空服的研究人員對實驗的編号來看,受體可能有許多個。
再然後,就是這個名叫殇的男子遇見了其中一個受體,并随着時間推移和她之間産生了某種情愫。
在殇的記憶裏,他們并沒有真正對過話,每次都隻是殇隔着透明罩默默在對這外星少女述說。
(但這外星少女顯然是認得殇的,不然不可能對我說出那些話,所以……是精神層面的感應?還是說在殇陪伴的那段日子裏,這少女其實一直都知道,隻是處于封閉的透明槽體中無法給予回應?)
在吸收掉被自己殺掉的這頭怪物……或者叫殇的這個男人轉化的赤色光團後,葉瀾就已經繼續前進,離開了這片生物實驗區。
殇的記憶讓葉瀾有些惆怅。
其實在吸收赤色光團時看到的畫面,葉瀾并不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站在旁處,而是記憶體本身,葉瀾的所見所聞,其實就是殇自己的。
雖說這種記憶讀取,不可能感受到對方肉體上的疼痛或是傷害,但這種感覺着實不好,特别自己看到的都是死人的記憶,葉瀾就愈發有點覺得自己像個招靈師。
如果說殇的記憶裏有一些尚存的美好,可能就是他童年短暫的少許時光了,那時母親還在,父親也未抛棄他們,但在此之後,殇的生活就隻剩下陰霾,記憶也灰暗下去,直到他遇上了這名外星少女,心靈上才産生了寄托和慰藉。
(他們都是可憐人。)
葉瀾歎息的搖了搖頭。
但這畢竟都已經是過去發生的事了,這之間隔了多久葉瀾不得而知,但無論是殇,還是這名外星少女,應該都隻是記憶中的存在,畢竟這艘飛船早就在緻命的殉爆中炸毀了,不可能好端端的呈現在自己眼前。
(那這罪孽點的存在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赤色光團包含的是生命個體的記憶,罪孽點倒有點像是一堆個體的整合,可能是記憶鏈嗎?)
(這樣倒能解釋爲什麽罪孽點會有半實半虛的狀态,但有一點說不通,如果罪孽點是記憶的整合,那就等于這是個和夢境差不多的虛拟空間了,可無論是避難所數據庫裏的記載,還是牟铎的記憶,都透露出罪孽點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比如穢荒獸就是從這裏邊誕生的。)
(而且記得白柳說過,是罪孽點造成了紅潮戰争,那麽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罪孽點都該是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不可能隻存在于人的幻想裏,卻是不知道藍區有沒有更詳細的記錄了。)
葉瀾一路上都保持着青炎形态,雖然這種狀态對氣血上限有損耗,但事實上,沿途自己遇到的機械并不少,往往每隔一條通道都會碰到好幾台遊蕩者甚至殉葬者,而這些智械目前的強度還無法威脅到青炎形态下的自己。
所以在以戰養戰一路吸收赤色光團的情況下,自己的氣血竟也沒什麽變化,這讓葉瀾差點就以爲自己在罪孽點裏可以保持常态化的氣血燃燒了。
當然了,在之後葉瀾見識到真正的罪孽點後就完全不會這麽想了……
這且是後話,以後再表。
此時葉瀾正在飛船内狂奔,像是火巨人一樣在通道地面留下一路焦黑尾迹,沿途擊殺的遊蕩者和殉葬者,倒是沒有再出現什麽特殊的記憶。
而這個外星族群,或者說文明……它們的科技層次并沒有高到誇張。
譬如從一台遊蕩者的巡邏視野裏,葉瀾就看到這艘所謂恒星級宇宙飛船的推進裝置使用的其實還是核能,而且體積看上去非常龐大,至于是不是可控核聚變,憑葉瀾的知識水平自然是看不出的,但總之不是什麽太過超前的科技,至于這些巡邏機械身上的武器,無外乎隻是激光射線、電漿炮、或是能量護盾之類的。
所以雖然這艘飛船所代表的文明的确比自己所在的地球科技層次高了不少,但都還屬于“看得懂”、“想得通”的範疇。
不過這或許也和這艘飛船的主攻研究方向有關,葉瀾通過大量遊蕩者和殉葬者的記憶推測,這個有着蒼白膚色、紫瞳紫唇的外星文明,其對生命的探究,可能涉及到永生……
一路沉默着趕路,葉瀾腦中思考着這個文明的種種,以及對罪孽點的猜測。
這些思考并沒有影響到葉瀾奔跑的速度,有着氣血加持,自己一心二用都不是問題。
約莫十幾分鍾後,葉瀾來到了一處實驗室外,他明白,自己的目的地到了……
實驗室内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泛着幽幽紅光,像一頭蟄伏的兇獸,張開獠牙,靜靜的等待着獵物。
四周靜寂而昏暗。
(是這裏沒錯。)
葉瀾眼睛裏沒有迷惘,他很清楚自己在找什麽。
自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生活在舒适城市中,每天三點一線上下班的年輕白領了。
也不是四個多月前,墜機身死,在紅月大陸上惶惶度日的遊蕩“靈魂”。
自己還活着,并在穿越後,看到了一個不一樣,卻又熟悉的世界。
葉瀾羨慕大夫、艾娅、班庫之間的那種友情,也見過白柳諾克那般的戰鬥默契。
這需要時間,更需要信任。
這是夥伴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自己生活的現實,其實已經很少很少了,葉瀾認得不少人,他們安分守己,努力工作,碌碌一生。
也有心高氣傲,才華橫溢,心存氣膽者,但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會在歲月裏泯然衆人。
有時候就連一生中最重要的婚姻,也仿佛隻是一種妥協,一種審時度勢下的選擇。
牟铎這樣的人,他是惡人嗎?可能不是,但他的确做了醜惡之事。
私欲、放縱、堅定……
在這個世界依然存在。
葉瀾想回家,來到避難所後,自己嘗試過在數據庫裏尋找有關時空裂隙的蛛絲馬迹,也加入了采集小隊,想更快捷的了解這個世界。
但葉瀾更想好好活一遍。
人生會有遺憾、有悔恨、有不舍。
墜機後的重生仿佛就像是老天再給了自己一次活過的機會。
所以如果自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葉瀾隻想好好活一遍。
也許正是因爲自己已經“死”過一次,葉瀾反倒是沒有了顧慮,要是換做以前,在這瘆人紅光下,自己真可能害怕恐懼,但現在,葉瀾隻想看看這罪孽點到底是什麽妖魔鬼地。
(氣血讓我獲得了能看見死去之人記憶的能力,這赤色光團裏包含的都是重要的、難以忘記的記憶,那罪孽呢?)
葉瀾心道。
其實早在自己穿越時空裂隙,來到這個異世後,葉瀾就曾想過這個問題,但當時自己并沒有任何方向,對于罪孽的粗淺認知,也就是它會侵蝕自己的氣血,是一種殺傷力極大的氣息。
但當自己和諾克一行抵達群蟻峽谷,意外卷入這個罪孽點,見識到裏面的人或物後,葉瀾便對罪孽産生了一些更新的認識。
(不管怎麽樣,留給艾娅他們的時間都不多了,如果這裏真的是你的記憶,應該也要在這個地方做個了斷吧?)
葉瀾握緊火焰戰刀,邁入了這間實驗室。
在那裏,一股熟悉的罪孽糾纏、升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