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
露水還未落下葉片,一抹殘影在晶瑩的露珠表面閃過,然而并未帶走露珠,也不見葉片搖曳。
“停停停。”
鮑遊喊了起身,陸擇羽停在了原地,背着的鮑遊龐大的體型好似一座小山,陸擇羽放下背上的鮑遊,惬意的走到了一片葉子邊上伸手一彈,伸着舌頭讓一滴滴晶瑩的露珠滾入口中,甘甜冰涼。
“師兄你要不要喝點。”
看着陸擇羽在林中左右跳動着,喝着晨間的露水,遠處的海面上雖已亮起,但霧氣朦胧,隻看得到白霧中的一個光點。
而在林子一側的大路上,鮑遊走了過去,把一個倒在路邊早已死掉,屍體已被凍硬的人埋掉。
“那邊還有師兄,挖坑埋死人我最在行了。”
陸擇羽自信的說道,鮑遊略顯無奈,畢竟這個師弟不能用常識來衡量,他也知師弟這番話并無惡意。
果然在陸擇羽的指示下,五個人死在了路邊的一個林子裏,很快陸擇羽就把人埋了,還煞有介事的拍拍手,祈禱了一陣後,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鮑遊在一旁無奈的看着,這些人看起來都是在逃難的路上饑寒交迫而死的,河口城應該在第一時間運了赈濟物資過去,但卻還是出現了逃難的饑民。
鮑遊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今天天還未亮,鮑遊就起來了,但想要短時間内到河口城的話,隻能讓陸擇羽背着鮑遊過來,所以陸擇羽還是一同過來了。
出來之前殷韻一再吩咐,讓陸擇羽不準單獨行動,必須跟着鮑遊,也告誡鮑遊一定要看好陸擇羽。
“走吧師弟,這段路我們走過去,這地離河口城隻有十裏地了。”
說着兩人踏上了大路,鮑遊望着一路上的痕迹,他不知道河口城究竟怎麽樣了,但看起來非常的糟糕。
事情已經發生了半月,道衙府也第一時間采取了措施,很快鮑遊就看到了一些路過的饑民,他們一見到鮑遊就圍了過來,三四十人,伸着手希望鮑遊給點吃的。
“大師,有吃的嗎,給點吧。”
“道衙府不是已經發放了一些赈濟物?爲何你們還要逃過來。”
很快鮑遊就從一個象面空間裏,拿出了一些吃的米面,直接拿出鍋碗瓢盆給這群饑民做吃的。
在言語中鮑遊才知道,赈濟物資确實到了,但都是分批赈濟的,很多同樣被那晚的戰亂焚毀了田地房屋的人,大部分都是城外幾個小鎮的人,他們根本等不到赈濟物資。
很多赈濟物資先發放給了河口城裏的人,雖然各地的道衙府都送來了一些赈濟物資,但災民多達三十萬以上,根本無法滿足這麽多人的需求。
本在收成的時節裏,海盜們攻過來後便縱火焚毀沃野,房屋,以及河口城裏用來儲備物資的倉庫全數被焚毀。
許多等不到赈濟物資的人隻能一路逃難,前往最近的綠河城,隻不過因爲災民太多,綠河城的道衙府進行了管制,很多饑民根本得不到救助,隻能流落荒野,很多人已經食不果腹好些日子了。
鮑遊有些火大,但短時間裏根本弄不到滿足所有災民的物資,還加上一路過來的物資,會少掉很多,這對于戰後受災的三十多萬災民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海裏不是有魚嗎?爲何你們不到海邊打魚。”
鮑遊問了一句,一個老人哭泣道。
“道爺你有所不知,那些窮兇極惡的海盜們,不但焚毀了我們的田地房屋,還直接連我們打魚的小船,漁具一同焚毀了。”
鮑遊火大的拍着腦門,這次的海盜進攻和以往截然不同,性質已經不一樣了,過去海盜們雖然會自擾沿海的一些小村小鎮,目的隻在劫掠,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行徑來。
這一次不同了,正在秋收入冬之際,焚毀良田,毀壞房屋,還把海邊一些人賴以生存的漁具破壞掉,加上早晨寒霧籠罩,這種時候出海捕魚,是根本辦不到的。
而且據說海盜并未完全退去,還會在海上出現,之前有人出海捕魚就遇到了海盜,而當地的道衙府早已潰不成軍,這場騷亂中還出現了大量的偷盜劫掠之人。
鮑遊望了一眼遠處焦黑一片的土地,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但可以看得到不少人影,他們應該都是在被焚毀的田地裏尋找吃的。
鮑遊知道隻需再過半個月,這個河口城便是一座死城了,但他也無能爲力,畢竟上哪搞那麽多吃的。
“海裏有魚,要不我去捉一些給他們吃?”
陸擇羽嘀咕了一句,不少人紛紛看向他,但對于陸擇羽話,大部分人隻是無奈,要能抓魚他們早就去了。
“師弟,要能讓這麽多人吃上魚的話,可不是幾條就夠的。”
陸擇羽撇撇嘴。
“捕魚我是很在行的。”
雖陸擇羽沒有捕過魚,至少現有的記憶中是沒有的,但桑空給了陸擇羽那瓶魚子醬,陸擇羽吃着吃着就發現自己以前好像挺會捕魚的,而且還是捕魚小能手。
“師兄,有多少人要吃啊,一人一條夠不夠?”
“最少有二十多萬人吧。”
陸擇羽眨眨眼,支手托腮,而後掰着手指頭算了算。
“師弟手指頭怎麽夠,真是的别鬧了,我們趕緊先去辦正事。”
陸擇羽是看到鮑遊露出了無奈而略顯悲傷的神色,才會提議捕魚的,因爲他覺察到鮑遊不快,而且顯得有些悲傷,所以想要讓他開心點。
“我沒鬧師兄,我真的最會捕魚了,海裏應該有二十萬以上的魚吧。”
吃飽了肚子的老頭道。
“小爺,海裏可不止二十萬條,上千萬之數都有。”
鮑遊按着腦門,完全不知所措起來,看陸擇羽的樣子他是認真的想要捕魚。
附近滿是笑聲,陸擇羽的話就如童言般,既然人開心又讓人期待,隻不過很快不少人都起身了,打算離開。
“你們不吃魚了嗎?”
“小爺,你的好意老朽們心領了,我們得趁着有力氣的時候,走到其他的地方逃難。”
陸擇羽看着道謝的衆人,一個小姑娘走過來。
“小哥哥,謝謝你,我給你一朵小花。”
小姑娘說着拿出了一朵紙花,做得很精美,雖然被壓扁了一些,陸擇羽興趣來了。
“怎麽做出來的,能不能教我。”
不少人笑了起來,不知陸擇羽怎麽會對這小孩子的玩意感興趣,也開始上路了。
“你們真的不吃魚嗎?我待會去海裏弄個幾十萬條魚,應該夠你們吃吧。”
陸擇羽的話讓很多要走的人愣住了,鮑遊也完全摸不着頭,走過去拉過陸擇羽問道。
“師弟,你真有辦法捕到幾十萬條魚?”
陸擇羽自信的點頭,仰着鼻頭。
“捕魚簡單,魚不是生活在水裏,在陸地上不是不能活?”
鮑遊點點頭,這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但要怎麽短時間裏捕那麽多魚是大問題。
“師弟,你打算怎麽做?”
陸擇羽掄起拳頭道。
“我一拳打下去,直接把海裏的一塊的打到陸地上,然後水流走了,不都是魚?”
鮑遊一拍腦袋,完全贊同陸擇羽的話,他雖都聽蕭淵和師傅說過這個小師弟的厲害,也知道他作爲仙,應該能做到,但還是有一丁點的狐疑。
“你真能辦到麽師弟?”
“哼,你不相信我。”
陸擇羽說着蹲在地上,畫着圓圈,鮑遊一拍腦門,馬上開口道。
“你們回去吧,去通知所有人,到海邊去等着吃魚,我盤岐宗的鮑遊向大家保證,每個人都有魚吃。”
消息很快傳開了,殘破的河口城外,是連成大片的災民,一眼黑壓壓的幾乎看不到頭,很多人聽說是盤岐宗的人來了,并且要給大家吃魚,但要到海邊去,紛紛全家老小起身過去。
他們在外面的人又冷又餓,冷的話那麽多人聚在一起的話,還是能抵禦風寒的,但餓就不同了,每天道衙府的人會弄一些清水粥過來,每個人隻能分到一小碗,很多人已經餓了十天了。
但一說到要給大家吃魚,不少人都精神了起來,這裏離海面隻有二裏不到。
霧氣剛散去時,消息已經傳開了,城内不少道衙府的人都出來了,還有不少修道者們也聞訊趕來,因爲聽聞盤岐宗的人過來,說要給大家捕魚吃。
越來越多的人聚到了海邊,但隻看到殘破的船隻碎片漂浮在海面上,海上除了日出外什麽都沒有,特别是海邊那些破損的漁具,更是數不勝數。
一時間很多人都絕望的看着,而在一破屋子的上面,陸擇羽和鮑遊站着,鮑遊已經測算過了,他指着遠處嶙峋的海峽,上面什麽都沒有,下面則是一大片已被焚毀的荒地,沒有人煙,離着這地方二十多裏地。
“打到那邊就行了嗎?”
陸擇羽問道,鮑遊點點頭。
“師弟,看你的了,師兄先和他們說下。”
鮑遊清了清嗓子,望着黑壓壓的人群,舉着二指按在了下巴處,而後宛若洪鍾般的喊道。
“聽好了,待會我師弟會把海直接搬到那邊的海峽去,你們隻需等海水散去了,直接去撿地上的魚就行了。”
鮑遊的聲音很大,直接傳了過去,一時間海邊的人都聽得完全呆住了,這種事在衆人看來就是看玩笑,但盤岐宗的威名,衆人也都聽過。
鮑遊望了一眼這河口城外大概還有十多萬災民,其他應該都逃走了,加上城内的人應該有二十多萬。
“可以了嗎師兄。”
陸擇羽問了一句,鮑遊拍了陸擇羽一把。
“可别搞砸了師弟。”
“我辦事你放心師兄。”
陸擇羽說着一個躍步人已經站在了海面上,此時衆人都看到了海上的一個黑點,正踩着海面跑向遠處,很快就幾乎都看不到了。
這個時節原本海産是非常充盈的,但捕魚的船隻漁具都被海盜們盡數破壞,他們也隻能望着大海歎息,抱着肚子流淚。
陸擇羽找到了一個地方,看着海中的魚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到海底,覺得差不多了,他舉着拳頭,弓着身子。
“差不多了吧,每天打一次,應該夠他們吃了。”
陸擇羽表情自然,自信的笑着,猛的陸擇羽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的刹那,他的拳頭揮向了海面。
站在海邊的不少人已經打算回去了,因爲這種事簡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那是什麽?”
有人喊了一聲,而此時衆人才看到,一瞬間遮天蔽日,就在衆人還未看清天空中的龐然大物是什麽時,陽光又灑在了衆人身上。
“是海。”
有人驚呼了起來,一大塊海水就好像石頭一般,以毀天滅地之勢飛向了遠處的海峽,衆人驚呆了。
噼啪的一聲巨響,即便是隔着二十多裏地,但這海水的拍幾聲依然很大,海峽甚至被沖不見了一個角。
而衆人再看海面時,驚呼聲停止了,隻看到海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裏面什麽也沒有,而此時周圍的海水才開始回流到坑洞裏,好一陣後才填平海面。
“差不多了就自己去撿魚吃,烤着吃或者煮着吃都夠了,我們一天來一次。”
沸騰的歡呼聲頃刻間震天動地,大量的饑民開始移動了起來,因爲海峽嶙峋的山體表面,有着大量的白色物體,是魚。
不到半個時辰,有人跑到了,雖海水還未完全褪去,但已經可以看得到海中的魚蝦貝類到處都是,有人激動不已的拿起了貝類,直接掰開吃了起來。
陸擇羽回到了破屋上,鮑遊還在震驚中,雖然早就知道陸擇羽很厲害,但沒想到能做到這等程度。
“師弟,你真是.”
鮑遊激動的把陸擇羽一把抱了起來,甩動着,陸擇羽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師兄開心點沒。”
鮑遊點點頭。
“你會做菜吧師兄,給我做頓魚吃。”
陸擇羽舔了舔嘴,鮑遊點點頭,兩人也下去了,跟着一路狂奔的饑民們,很快就來到了撿魚的海峽下,不少人用破衣服兜着一堆活蹦亂跳的魚,大家都在抓魚,小孩老人女子。
而此時在河口城殘破的城牆上,吳莫急抹着眼睛,他在懷疑自己剛剛做夢了,但剛剛的并非是夢,而是實際發生的。
“那陸擇羽原來那麽厲害,怪不得我會輸了兩次。”
吳莫急吞咽一口,他接到的命令是在這裏盯着,然後把道衙府的動向彙報上去,如果發現對海盜們不利的情報,就通知海盜們。
“如果盤岐宗真的要去剿滅海盜的話,他們真的會完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