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
方信起了個大早,昨晚收到師姐的來信,他們今日便到,方信指向趕緊處理完公文,安排好一切,好爲師姐衆人接風洗塵。
這些天來,染城異常熱鬧,各大宗門派來的人都過來,通商洽談會在五日後進行,良奇州宗門府的人還未過來,巫柒每天都會過來,據她說一定會準時到來的。
望着沒剩多少的各司公文,方信停了下來,拿過一旁的煙杆,點燃後咬着煙嘴,惬意的吸了起來。
這兩年來,方信從一開始的坐立難安到現如今的泰然自若,經曆了不少的事才做到。
這個位子本來并非是方信的,過去因前道統與當地的商賈們合計着不出貨,大量囤積一切胭脂水粉,故意拉高價格,導緻胭脂水粉的價格一天一個價,來晚了就買不到。
各州都對這樣的做法非常不滿,最後前道統被撤了職,而關于新上任的道統有不少的人選,方信當時是治安司的一名道司,專門抓捕天谕州通緝犯人。
權衡之下,道統的職位落到了盤岐宗的頭上,因爲各大宗門都必須有人在道衙府任職,而盤岐宗雖有方信任職,但這些年來方信抓捕了大量的逃犯,觸動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到了能退任的年限。
所以一來二去,風悠揚隻得挑選了一名弟子來木染郡擔任道統一職,當時的首選是殷韻,她雖身爲女子,但樣樣精通,道術功法也是一絕。
道術功法超群是先決條件,而後天的吏治可以慢慢培養,這便是天谕州的法度。
隻不過殷韻也拒絕了,之後無奈之下,隻能讓陶謙賦來,他的學識是極爲豐富的,而且道術功法也是一絕,隻是陶謙賦也決絕了。
這個事當時在盤岐宗内讨論了很久,讓四師兄來,隻是四師兄也不願意,最後這差事就落到了方信的頭上,各大宗門也認可了,因爲方信一旦離開治安司,就不需要抓捕犯人了。
方信成爲此地的道統,純屬趕鴨子上架,想到這裏方信無奈一笑。
好在現在完全适應了這裏,道統一般是五年一期,隻要任期内沒有任何的問題,可以選擇繼續擔任或是舉薦更合适者,方信打算等兩年後就舉薦下屬的一名道司繼任道統,這樣他才能離開。
此時一名道捕跑進大堂内,方信眉頭微皺。
“巫柒姑娘過來了。”
“帶她去旁廳等。”
方信話音剛落,巫柒便跨了進來。
“喲,道統大人,怎會起那麽早。”
方信尴尬一笑,他實在是難以應付這個女子,現在手裏還有一堆公文要處理,昨天各司判決的一切案件已遞交上來,方信需要一一查看,以防有任何纰漏。
如非重大案情,各類型案件的審理都是各司處理,隻有重大的案件才會直接在方信的堂内,五司會審。
如若案情相關人有不服,可以直接上書方信,來自郡内各城的案件,方信也會不定期抽查。
結案需要方信蓋上大印才行,方信望着走來的巫柒起身道。
“巫柒姑娘,在下有公文要批,還請巫柒姑娘到旁廳内等候。”
巫柒嫣然一笑,一旁的道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巫柒跟着他離開,而方信也稍微松口氣,此時左側的石頭屏風後,鮑遊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師弟,那女子天天這般糾纏你,難不成是看上你了!”
鮑遊說着,方信吞咽一口,鮑遊的大手放在了方信肩頭。
“三師兄,别開玩笑了。”
鮑遊哈哈大笑,連日來,這巫柒都會來道衙府,纏着方信,期間會和方信說一些良奇州的事,或者談論下天谕州的事,這幾日談論最多的便是陸擇羽的事。
鮑遊随意拿起一些公文看着,不一會便一臉怒容,啪的一聲把一張公文拍再桌上。
“竟有此等事,要是老子在場,我鐵定把那些混蛋們給折磨緻死。”
方信無奈一笑,望着已經蓋上大印的案子,這是一團夥作案,某個野修小團夥,謀奪了一戶商人家的财産,還強占了商人家的女兒,長達三年才被告發,之後方信親自過去把他們羁拿歸案,最後判他們發配漠北三十年。
“判得太輕了師弟,幹脆直接午時三刻一刀宰了。”
方信無奈解釋道。
“師兄,死罪雖一時痛快,但對這等惡人,三十年可不短,漠北的采石可是勞心勞力的。”
“要是他們私藏了一些錢,給當地的道捕一些好處,直接脫逃或者進去魔門三郡該是如何?”
方信無法反駁,因爲鮑遊說的事極有可能,屆時當地道衙府隻需以犯人勞累緻死,便可匆匆了結,這種事也是常有的。
“判都判了師兄,也不能臨時更改了,這案子不是我判的。”
鮑遊歎了口氣,兩人昨晚喝了不少,同床而睡,一如當年那般,盤岐宗的師兄們感情都很不錯,即便是現在也一樣。
鮑遊又看起了其他的案子來,之後方信問道。
“對了,師兄,你在盛城爲何燒了金福樓啊?”
已經有風聲傳到這染城,說鮑遊因與金福樓老闆因雕刻品少了一些斤兩産生紛争,直接當街燒了人家鋪子,金福樓老闆當場氣得吐血,到現在還卧病在床。
“嗨,那老家夥與當地的一些道捕勾結,一旦出現缺斤少兩的事,客人找上門來,那些道捕和陽鼎宗的人便會站出來撐腰,老子看不慣就去定做了一個金猴拜壽,果然少了十兩金子,所以老子就一把火燒了他的奸鋪。”
鮑遊說着拿出了一張冊子來,打開後是那些和金福樓老闆串通一氣的道捕們的手錄,還蓋上了他們的道印。
“量他們也不敢追查老子,要是惹怒了老子,老子連道衙府一起燒了。”
師兄就是這脾氣,方信很清楚,雖江湖上鮑遊都是惡名,但很多時候,師兄并非不講道理,而是看不慣這等惡事,隻是出手有些太過了。
方信邊處理着公務,邊和鮑遊談着一些事,都是關于他們那素未謀面的小師弟陸擇羽的,畢竟現在鬧出了那麽大的亂子。
一直到了午後時分,一名道捕才進來通報,說殷韻他們已進城了。
方信也處理完公務,馬上吩咐人去叫後廚做一桌子好菜出來。
“師弟,待會你得給我說說情。”
“知道了師兄。”
馬車行在染城大街上,瑤香和喜兒都興奮探出頭,看着街邊那些染布和胭脂水粉,這是女兒家比較喜歡之物,十多名道捕領着數十名衙兵在開道,街邊上不少人都望着殷韻,特别是不少女子,畢竟殷韻這樣的女子,在很多大家閨秀眼中是另類,但卻又覺得新鮮羨慕。
不遠處街邊上一夥人靠了過來,是陽鼎宗的人,王慶帶着一衆弟子走過來,抱拳恭敬道。
“殷小姐,許久不見了。”
殷韻隻手托腮笑盈盈道。
“你身上有傷啊。”
王慶面色一緊,随即笑道。
“已無大礙,多謝殷小姐關心。”
殷韻有些狐疑,王慶雖功法在自己面前不值一提,但在修道者中也是一流高手。
“長發男。”
冷不丁的陸擇羽的聲音傳來,殷韻腦袋有些蒙,王慶望了一眼從車兜裏跳下來的馬尾辮少年,唇紅齒白,英氣逼人,街邊的不少姑娘都在看着,程凝心中一緊,急忙拉住簾子。
“這位是?”
“我師弟,陸擇羽!”
王慶心中一驚,連忙道。
“果然是英雄少年,佩服佩服!”
王慶一路來聽得耳朵都快要長繭了,而來到這裏後,又聽聞了陰山宗的事,聯想到之前王立陽被劫,抓到紫蝶宗的弟子,之後遇到的那個高手,自己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天下能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人,雖有不少,眼前的殷韻也是一個,但那晚的一切王慶越想越離譜,在見到陸擇羽時,他就覺得不對勁,這少年的身高體型和那晚那蒙面小子開始重疊起來。
難不成是
王慶突然間向前,一把扯開簾子,一看進去,便看到三個女子,而其中一身材高挑豐盈的女子,正是那晚紫蝶宗的女子,隻是王慶疑惑了,因爲這女子眼下沒有蝶紋。
“早就聽聞你好色,可也不至于這般吧。”
殷韻冷冷道,一瞬間,空氣仿若凝結了一般,王慶回過神來,已來不及了,他馬上呵斥道。
“都别動!”
王慶驚懼的望着自己的衣物,已開始扭曲起來,而殷韻的施術速度冠絕天谕州,身後的弟子們已握着劍。
“殷小姐,是在下莽撞了,在下隻是疑惑當日我們大公子被人擄走,我遇到一高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被打至重傷,剛看到令師弟,和那高手有些相似。”
王慶抱拳解釋道。
“說話要講證據,這三位都是我師弟的女眷。”
王立陽望了一眼雙手枕着後腦勺,視線歪向一邊,吹着口哨的陸擇羽,場面上的氣氛有些凝重。
王慶不敢再多言,畢竟這殷韻惹不起。
“三位夫人,是在下無禮了,請見諒!”
王慶抱拳鞠躬,也顧不得臉面了,畢竟在這等強者面前,低頭并不算是一種懦弱。
殷韻散去了靈氣,王慶馬上道。
“諸位,就當爲在下剛剛的無禮緻歉,諸位可否賞臉,移步到醉仙居一同喝一杯。”
“不必了,我師弟已經準備好了,王道長若要一同前往也可。”
王慶也不含糊,馬上道。
“那麽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慶基本已經确定了,裏面的程凝确實是那晚紫蝶宗的那女賊人,隻是現在根本不好做什麽,也做不到什麽,他隻是想知道意圖,因爲這件事很奇怪。
南靖宗的宗主繼承人被綁合情合理,因爲三門都在争宗主之位,而他們陽鼎宗與魔門之人向來無怨,爲何魔門之人會委托紫蝶宗的人綁架王立陽。
這其中的道道王慶想不明白,程凝眼神憤怒的望着王慶,此時陸擇羽走了過來。
“師姐,趕緊走,我要吃飯,今早隻有蟲吃。”
殷韻啓動了馬車,陸擇羽跟在馬車邊上,望着這無趣的街道,連小玩意都見不到。
殷韻眉頭微皺,程凝的事她問過師傅,隻是師傅說這件事不光彩,并未全說,具體她和陸擇羽做的事,殷韻隻知道确實和陽鼎宗有所摩擦。
“陸兄弟,年紀輕輕就有此等功法,确實厲害。”
“其實你也不錯,比張長恒強一點。”
陸擇羽這麽一說,場面上的氣氛瞬間陷入到了凝重中,王慶吞咽一口,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殷韻咳嗽一聲道。
“先到地方再說好了。”
王慶點點頭,車廂内的程凝一想到那晚就火氣十足,馬車漸漸到了道衙府的門口,殷韻露出了微笑。
“師姐!”
方信和鮑遊恭敬的走過來,王慶吞咽一口,一看到二人就感覺得到,他們的修爲又增長了。
“二位,我今早剛來,别來無恙。”
王慶抱拳道,鮑遊望了一眼王慶,樂呵道。
“是不是去沾惹誰家姑娘,被人打了?”
王慶更顯尴尬,陸擇羽雙手枕頭自顧的踏了進去,嗅了嗅。
“開飯了。”
兩人都狐疑的望着陸擇羽,方信問道。
“這位便是小師弟?”
殷韻點點頭,陸擇羽已經跑到了大堂裏,此時程凝他們也下車了,程凝瞪了王慶一眼,王慶看向了一側,假裝不知道。
“還當真是位率性之人。”
方信說着伸着手,扶着殷韻下車。
“師姐,一切已安排妥當了,咱們先吃飯。”
“吃飯吃飯師姐。”
鮑遊附和道,殷韻嗯了一聲,走了起來,兩人一左一右跟了過去,程凝他們三女也跟了過去,此時王慶有些左右爲難起來了。
但最終王慶還是跟了進去,方信放慢腳步。
“王道長,是否有什麽問題?”
“哎,說來話長,先進去再說,方道統,這次望你能幫小道一個忙,化解誤會。”
方信略顯無奈,他不知道剛怎麽了,看王慶的徒弟們,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随後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進去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