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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沙鷹先生,雖然身穿美利堅特種部隊的迷彩服,不過單從外表看來,卻應該屬于亞洲人——似乎是北亞那一帶的人種。他腰闆挺得筆直,沉聲道:“今川治部大人(今川義元的官職正五位下,治部大輔)。大唐有一句說話,叫做‘工yu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征戰沙場,最重要者就是武器。誠如所知,自古以來,武士征戰沙場,都使用刀槍弓箭。
然而時移勢易,當今天下,無論刀槍弓箭,都已經落伍了。将要取代它們而成戰場上主角的,隻有鐵炮!尾張的織田信長,自從當上家督以來,就一直勵jing圖治,大力發展家中的鐵炮部隊。今川治部大人想要得到織田信長的人頭,則普通人無論有多強的武力,都絕對難以成事。因血肉之軀,是不能和鐵炮對抗的。唯一可以和鐵炮對抗者,隻有鐵炮。而我們這幾兄弟,恰好就擁有天下間最強的鐵炮!”
“鐵炮?沙鷹先生,你說鐵炮會取代刀槍弓箭?呵呵~未免太過聳人聽聞了吧?”開口說話者,并非今川義元,而是坐在靠近高台的上首處,一名留着兩撇小胡子的武士。此人乃今川家家老朝比奈泰能。
朝比奈泰能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搖頭晃腦道:“衆所周知。十六年前,也就是天文十三年,有艘南蠻人的船因遭遇風暴,而漂流到了九州薩摩種子島。當時種子島家第十四代當主時堯,竟然以兩千貫黃金的代價,買下了南蠻人手裏的兩挺鐵炮。事後又交給家裏的鐵匠八闆金兵衛清定,讓他進行仿制。但仿造總是失敗,最後八闆金兵衛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南蠻人,這才取得訣竅,成功制造出種子島鐵炮。之後堺市和近江國友村等地,也相繼研究成功了鐵炮,并且向各地售賣。不過……”
這位今川家家老停下來搖了搖頭,道:“鐵炮這玩意,擺弄起來麻煩得很。又要放鉛彈,又要塞火藥。火藥分量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發she過一次之後又要再重複以上步驟,實在太麻煩,速度太慢。和弓箭比起來,除了威力大點,簡直一無是處。尾張織田小兒即使真有幾百支鐵炮,卻又能有什麽用?所以沙鷹先生,你說隻有你們才能和織田信長的鐵炮對抗?哈哈,有些言過其辭了吧?”
沙鷹不動聲se,問道:“朝比奈大人,你見過鐵炮嗎?”
朝比奈泰能神情略帶不悅,道:“當然見過了。這玩意又沒多麽稀罕。我們今川家也有幾百支啊。”
沙鷹不屑冷哂,忽然撩開自己衣服的下擺,取出一把沙漠之鷹手槍,亮出來向衆人展示,淡淡道:“那麽朝比奈大人,也見過這種鐵炮麽?”不等回答,他“啪~”地把手槍拍在榻榻米上,用力向前一推。手槍立刻旋轉着滑出,堪堪撞在朝比奈泰能的小腿上。
這位今川家的家老,滿腹疑惑地撿起手槍,問道:“這個也是鐵炮?”左看右看,将信将疑地道:“不對吧?鐵炮哪有這麽小巧的?而且又沒有安放火繩。槍口這麽小,也塞不進鉛彈啊。”
沙鷹傲然道:“因這是南蠻最先進的鐵炮,和你們以往所見過的,根不是一種貨se。假如說我這種鐵炮是寶刀利劍的話,那麽你們曾經見過的那種鐵炮,頂多隻能算作木頭杆子。有了它在手,要取織田信長的腦袋,根就易如反掌。”
今川義元聞言,禁不住大感興趣。他連忙命令身邊的小姓去把手槍拿過來,就着蠟燭燈光反複檢驗,卻無論如何也不得要領。雖然看見了扳機,猜到這是發she子彈的機關,可是保險裝置沒有打開,憑他如何用力,也根扣不動扳機。他揮揮手,示意小姓将手槍還給沙鷹,皺眉道:“沙鷹先生,這真是鐵炮?可否替我們示範一下?”
沙鷹撿起手槍,傲然道:“當然沒有問題。今川治部大人,請注意。”說時遲那時快,他幹淨利落地“咔嚓~”一聲打開保險開關,不分說擡槍就she。“呯呯呯呯呯呯呯~~”響若天雷震耳yu聾的槍聲悍然炸裂,其突如其來之處,簡直将滿堂武士全部驚得面無人se。
彈指瞬間,彈匣裏7發子彈全部打完,沙鷹放下手槍,微微冷笑道:“各位,請看。”可是包括今川義元在内,衆人皆驚魂未定,卻哪裏聽得見沙鷹的說話?更哪裏知道他是叫自己看什麽?傾刻之間,大廳上一片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但就在此時,坐在衆将隊列最末尾處的一人,卻突然站起。他身材矮矮胖胖,驟眼看起來,活像是隻ri民間故事傳說當中的狸貓成jing,可謂毫無武士之威儀。但此人雙眼之内有jing光四she,和其滑稽外表頗不相稱。他擡手指着今川義元所在的方向,顫聲叫道:“殿下,你……你的屏風……”
大廳上衆人,包括今川義元人在内,聞聲皆不約而同地舉目張望。隻見那屏風上此刻赫然已經多出了7個整齊洞眼。最頂端一個,然後左右各三個,相互組合成活像鬥笠的模樣。而這頂“鬥笠”,不偏不倚,恰好就戴在今川義元頭頂。
霎時間,大廳上衆武士群情鼓噪,一個個瞪眉怒目,厲聲呵斥沙鷹如此舉動之狂妄無禮。更有人沖過來擋在今川義元身前,拔刀出鞘,大叫“刺客~”和“jian細~”眉宇間既有對那沙漠之鷹手槍巨大威力的驚慌恐懼,同時又有舍身護主的決絕悲壯。場面一片嘈雜不堪。
混亂當中,忽然間隻聽得陣陣哈哈大笑之聲響起。卻正是駿河遠江三河德國三國之主,今川義元。他将手裏折扇一合,放聲笑道:“好東西好東西,沙鷹先生獻上的,果然是好東西。你們啊,這般大驚小怪的幹什麽?不成體統。退下,統統都退下。”
一衆武士各自應聲讪讪退下。今川義元又贊道:“家康年紀雖然輕,但心細如發,兼且定力過人。乍聞驚雷之響,仍能注意得到屏風上的變化,實在是我輩武士之楷模。大家都要向他學習學習才好。”
那身材矮胖的年輕武士,正是德川家康。他出身自三河國,原也屬武士名門。其祖父清康更被譽“活到三十歲即可取得天下”。可惜,他在二十五歲時就被家臣用一柄村正刀所謀殺,從此家内實力大衰。15年後,清康的兒子廣忠同樣也被家臣謀殺,而且謀殺所用的武器,恰好又是同一柄村正刀。
之後在曆史上,德川家康的長子信康,因被織田信長懷疑他和武田家私下溝通。于是織田信長命令信康切腹自殺。擔任介錯(免切腹者多受痛苦,負責斬下切腹者人頭的工作)的服部半藏,所用武器又是“村正”。最後,在決定天下歸屬的關原合戰裏,德川家康人又被砍傷了手指——赫然還是“村正”!當真邪門得緊。
經過這種種不祥的經曆,從此德川家就認,村正是擁有使人發狂之魔力的不祥妖刀,把它秘密封印起來。數十年後,德川家康當上征夷大将軍,更立刻下令廢止村正,全ri上下所有人都不許再使用。
查究其實,村正并非一個人,而是一群人。和制造鐵炮出名的近江國友村相同,他們世代聚居,以鑄刀業。所鑄造的每一柄刀子之上,都刻有“村正”兩個字作刀銘,所以村正刀有很多把。但曾經傷害德川家一門四代的那把刀,則名“妙法村正”。
此刀刀身上有騰龍圖案,插入劍鞘中的部分,刻有《妙法蓮華經》經文。此刀乃第三代村正在永正十年(1513年)鍛造的刀。原是敬獻給ri佛門ri蓮宗的“禦神刀”(奉神靈所用,一般并不拿來戰鬥)。後來不知道怎麽搞的,居然流入民間,産生了和德川家一門四代糾纏不清的孽緣。
後話暫且按下不。隻說原可以和今川家平起平坐的德川家,經曆兩次大亂之後,終于淪落到隻能歸降成今川家,成别人的臣子。而德川家康人,也隻好從小就作人質,在駿河這裏過着心吊膽,生怕那天就被今川義元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一聲令下就推出去殺掉的朝不保夕生活。
同時,像朝比奈泰能這種世代效忠今川家的嫡系老臣,一向歧視德川家康這種後來歸附者,并且不斷對他進行排擠。此刻聽見今川義元稱贊德川家康,衆人都不約而同地舉目望向這身材矮胖的年輕武士,目光之中絕無絲毫欽仰佩服,隻有嫉妒和惱恨之情。
今川義元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也對此并不放在心上,更不可能了一名外人而呵斥自己的譜代家臣。他“啪~”地再度打開折扇,邊搖扇邊道:“沙鷹先生,你這鐵炮不用裝藥,竟然能接連發she7次,真是聞所未聞。不過,它的威力和普通鐵炮相比,不知道又怎麽樣呢?可以打穿武将穿的铠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