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嵩山少林寺,坐落于崇山密林之間,遠離繁華人煙,顯示佛法之清靜;也不同于靜念禅院,位處洛陽城郊,與紅塵若即若離,彰顯佛法之須求取才能有所得。白馬寺身,就在東都城牆之内,和光同塵,表現出佛法不離世間,亦是大千紅塵之一部分的真意。
每逢初一十五,又或什麽喜慶節ri,白馬寺身固然遊客雲集,有無數善男信女前來燒香拜佛。即使寺門之前的廣場上,也是人山人海。說書的、演木偶戲的、耍猴戲玩雜技的,還有買賣各地特産小吃的,捏泥人畫糖畫兜售風車風筝的……諸如此類,林林種種,可謂熱鬧非凡,是洛陽一大盛況。
但陳勝今ri來到白馬寺,眼前所看見的,卻又是另外一番模樣了。雖然這天既非初一亦非十五,遊人香客來就比較少。然而每當有過往行人走近白馬寺山門之前,都是一幅戰戰兢兢,心吊膽的模樣,下意識便加快腳步匆匆而行,唯恐惹禍上身也似之反應,則無論怎麽看,都絕對不正常。
原因在于一群人身上。不,更加準确地說,應該是兩群人——兩群同樣來自塞外的胡人。而且無巧不成書,這兩群人,陳勝恰好全部都認識。
右首側這群人,首者乃一男一女。而且,陳勝對他們絕不陌生,正是突厥武尊畢玄門下高足拓拔玉和淳于薇。拓跋玉一身錦緞華衣,打扮得像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獨門兵器鷹爪飛撾懸在腰間,形成成一條别緻的腰帶。他那俏皮野潑的師妹則照舊習慣xing地玩弄着馬刀,乍看起來,有些心浮氣躁的模樣。在這兩師兄妹身邊,就是畢玄親手訓練出來的突厥十八骠騎。不過現如今,他們隻剩餘九個人了。
左首側那群人,陳勝和他們也有一面之緣。卻就是昨天在偃師城外所遇見過的。首者乃那名背負金盾之藍眼胡人,身邊是腰佩長劍之英偉男子,以及露出粉臂圓臍的紅衣女子。另外還有十三、四名部屬。
這兩群人一左一右,分别占據了白馬寺山門前兩個涼棚,虎視眈眈,監視着來往的每一個人。兇神惡煞,仿佛随時要拔出兵器去對付某個目标。如此一來,怎不教過往行人皆之心驚膽顫?即使原有香客想要進寺上香的,也早給他們給吓跑了。
陳勝皺起眉頭,略作沉吟,随即走進附近一家賣小吃的店子,叫了碗胡辣湯。順便向店小二問道:“白馬寺門口怎麽多了兩群胡人?他們這舞刀弄槍的,想要幹什麽?沒人管嗎?”
那店小二苦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近來洛陽多了不少江湖武人,幾乎天天都有打架鬧事。官府有的管得過來,有的卻管不了。這兩群胡人,就屬于管不了的。右面那群胡人,來白馬寺已經好幾天了。聽說他們是突厥那邊一個大人物的徒弟。雖然看着樣子兇,其實也沒怎麽鬧事。官府的來了,也不過客客氣氣和他們寒暄幾句便走。至于左邊那群胡人,他們昨天才來的。究竟什麽來曆,小的可就不知道了。不過瞧那架勢,似乎和先來那群認識。倒像都吃了火藥似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打起來。唉~希望到時候千萬别傷到我們這些無辜小老百姓才好。”
發了幾句牢sao,店小二搖頭歎息着退了下去。不多時,便端上來一大海碗的胡辣湯。這種吃食據說是三國時候曹cao發明的。當時曹cao和袁紹對峙于官渡,曹軍糧草告急,曹cao無奈之下,隻好吩咐糧官将馬肉切成絲,再加野菜葉子,拌以面糊,放鹽并雜以大蔥、花椒、胡椒等作料,聊兵士充饑之用。不意其味竟異常鮮美,且食後耐饑頂餓。曹軍吃了力氣倍增,就此戰勝袁紹,奠定了魏國的基業。之後胡辣湯流傳到民間,成了河南一道名小吃。
當年軍中飲食,未免粗疏。流傳後世,自不免要jing益求jing。故此如今盛在碗裏的這胡辣湯,做法和當年已經頗有不同。乃是用羊肉鮮湯加清水和生姜、茴香等調料,加上炒制好的面筋、豆腐皮、粉帶、黃花菜之類的輔料,用武火熬制,勾芡并調好了稀稠,加胡椒粉、五香粉拌勻。吃時加醋和香油,撒香菜,調辣椒油,口味以酸辣鮮香輔。冬天來上一大碗,吃後渾身都是熱乎乎的,不知有多麽爽快。
陳勝邊喝着胡辣湯,邊注視着拓拔玉和那藍眼胡人兩邊的情況。彼此距離其實絕不算太近,但陳勝凝神運功之下,仍能将他們彼此之間的對話,聽得十分清楚。
不管在任何場合之下,率先挑起事端的,永遠都是女人。陳勝剛剛呷了兩口胡辣湯,就聽見那名紅衣美女喃喃道:“一、二、三、四、五……”似乎在數數。但來來回回,卻都隻數到了九止,然後又重頭開始。一邊數,一邊還舉目去瞟對面的突厥十八骠騎,眉宇間更帶了幾分似笑非笑的嘲弄之se。
淳于薇來就一副心煩意亂的模樣,聽得那紅衣女子數了幾遍,更加怒氣上沖。她用力把手上的馬刀連鞘向桌子上一拍,大聲喝問道:“花翎子,妳在鬼叫什麽?”
那紅衣女子正是名叫花翎子。她也不回答淳于薇的喝問,徑自回首,和身邊那佩劍的年輕男子說道:“三師兄,人家數數學得不太好哦。不是說武尊親手訓練出來的骠騎,合共有十八人咩?怎麽人家數來數去,都隻看見了九個的?另外那一半到哪裏去了?”
那位三師兄笑道:“還能到哪裏去?當然是去向閻王爺報道了。哈哈,什麽十八骠騎合力,足以橫行漠北,無人敢擋。沒想到到頭來,卻連區區一個馬賊都收拾不了,反而被宰掉了整整一半。可笑啊可笑。”
被人當衆打臉,淳于薇更加怒不可遏,“锵~”拔刀出鞘,閃亮刀刃直指那年輕男子,嬌喝道:“庚哥呼兒,你站出來!男子漢大丈夫,背後說人閑話算什麽?有種的就站出來。看姑nainai收拾你!”
拓拔玉依舊是那不yin不陽的語氣,慢條斯理道:“師妹,别動氣,回來坐着吧。何必和哪些人一般見識呢?妳要知道,人家的大師兄剛剛被宰掉,心情不好胡亂說話,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咱們身師尊的弟子,要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出來胡亂叫喚幾聲,就要和他計較的話,呵呵,那咱麽豈非整天都不得閑?”
拓拔玉頓了頓,擡首向那名藍眼胡人笑了笑,問道:“長叔謀老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那藍眼胡人冷冷哼了一聲,回首道:“三師弟四師妹,你們都坐下來,别再挑釁那邊。這次咱們要大師兄報仇,正主兒上門之前,可不能胡亂浪費力氣。等取下跋鋒寒人頭之後,再和那邊作個了斷不遲。”
庚哥呼兒和花翎子相互對望一眼,雖說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卻也不敢違拗師兄吩咐,都重新坐下再不說話。淳于薇卻得勢不饒人,冷笑道:“草原上的漢子,從來看誰不順眼就亮刀子,哪裏有這樣婆婆媽媽的?曲傲自己是縮頭烏龜,連帶着門下也教出了一群小烏龜,果然名師出高徒。”
聽到這裏,陳勝已經明白了。這長叔謀、庚哥呼兒和花翎子三人,都是飛鷹曲傲的徒弟。跋鋒寒殺了曲傲的兒子任少名,曲傲就派出三個徒弟前來搜捕跋鋒寒,要大師兄報仇了。
說起來,跋鋒寒也殺了畢玄的徒弟,所以畢玄才派出門下弟子拓拔玉和淳于薇,前來中原追捕跋鋒寒。兩家人馬有着共同的敵人,按道理說來,原該同仇敵忾才對。但畢玄和曲傲彼此關系向來惡劣,帶其門下弟子也都如針尖對麥芒。每次見面,彼此輕則冷嘲熱諷,重則大打出手,從來沒有例外的。在草原上是這樣,來到了中原,照樣也是如此。
論武功修之高低,自然畢玄高過了曲傲。不過說到門下弟子的事,則拓拔玉和長叔謀之間,不過半斤對八兩,難分高下。況且大敵當前,他們其實也頗有借重對方以收拾跋鋒寒的心思,故此各自都有所保留。唇槍舌劍一番倒也無妨,但當真動手卻會損耗實力。面對着已經令彼此都損兵折将,連吃大虧的跋鋒寒,他們當然不會再做這樣愚蠢的行了。
不過陳勝唯一覺得奇怪的,就是畢玄和曲傲的這兩夥徒弟,什麽竟會知道要來白馬寺守候跋鋒寒呢?當ri陳勝自己和跋鋒寒約定彙合地點的時候,旁邊明明沒有其他人在啊。分開之後的這麽幾個月,跋鋒寒究竟都幹了些什麽,遇上了些什麽事呢?當中可真是煞費思量了。
無論如何,跋鋒寒當ri離開榮陽城,把拓拔玉這幫人引開,可謂幫了陳勝一個大忙。否則的話,李密有他們幫忙,則當ri一戰究竟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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