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付率坐下,兩個人并排坐在地上看着新填的土,李修慢慢與他道來:“此戰是沖着滅你等而來,故意枉縱大和尚,就是爲了要釣出六率。若不用命一争,多少坑埋不得你我?非是我不信諸位之能,是這場戰的打法不同,必得聽從我的号令才能鬥而不破。”
“不反?”
“不反!”
李修擡望眼夜色之中的點點火光,指給他看:“那裏有多少人隻是爲了活命,又有多少人是來求财。這樣的人聚在一起,我自問還可約束,可若是扯旗造反,先不說能不能赢天下,單說一條,敦煌抗禦外族的立足點就沒了呀。内有天家逼迫,外有外族入侵,此時我若說反,得益的是他們兩家,剩下一座孤城苦苦支撐,我就算稱帝,也不過是徒增笑柄罷了。”
付率認可了李修的言語:“失了大義,反就是死路。不過...敦煌公,現在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呀!”
李修诶了一聲:“那就讓它好起來。打追兵不是爲了造反,是要皇宮的那位清醒一下,同時也是昭告天下一件事。”
“哦?又是何事?”
李修暢懷大笑,用手指向西方:“誰擋我外禦外族,誰就是我敦煌的敵人!屈居一座敦煌守着一座關隘算的了什麽?西域之大,才是我中原最好的城牆,李修要替漢家取回來。”
“換言之...”付率眼前一亮:“誰攔着您不讓取,誰就是我漢家的不肖子孫?”
李修一拍他的肩頭:“就是這個道理!皇上又能怎麽樣?他才是中原漢家的共主,要是連他都與外族裏應外合的話,你猜他敢還是不敢?”
付率心悅誠服:“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大義在我等手中,隻要我等外禦外族,誰來挑釁都是漢家的叛逆,天下人都會唾之,打了他也是白打!”
“不白打。”李修一臉的促狹:“打勝了就有補給,就有兵源,還能有...”用手虛空揮了揮,仿似翻書一般:“還能有賠償。”
“啊?”
“這個你不懂,以後再和你說。你隻管着告訴你的上司去,能不能小富一把,全看諸位敢不敢押血本了。”
付率嬉笑而去,戰陣之事本就是謀略爲先。上兵伐謀,六率缺的就是一位統籌全局的人主,要不然也不會困頓至此。
難得遇見了李修這般的人物,殺伐果斷不說,已經有目共睹了,可貴的是他謀略極佳。硬是讓他找到一條大義在手,憑此不尊朝廷也無可指摘,最妙的是,他還不是要養寇自重,而是真有并吞西域歸江山的雄韬謀略,若成,自治可也!
林黛玉困意朦胧的聽着李修說話,嘴角一撇說他:“欲行漢東吳之事乎?你是要做生子當如的孫仲謀,還是冠絕江東的周公瑾?可惜呀,我可沒有好姐妹去做什麽大小喬。”
“哪來的姐妹,你又多想了。”
黛玉眯着眼睛看他:“怎麽沒有?薛家就有,賈家也有。偏我是個孤女,兄弟姊妹皆無,我...哈哈哈,讨厭的家夥,不許撓我腳心。”
李修又氣又笑,放開了黛玉的雙足,讓她好好睡覺:“明日一早啓程,你趕緊的歇着吧。”
“被你鬧得不困了。”林黛玉坐起了身,靠在枕頭上看着李修:“刀劍無眼,你可要小心了。這麽多人等着你運籌帷幄呢,不許魯莽行事。别動不動的就用刀子捅人,說出去有礙清名。他們再不對,身上也有個名分,你又不想反,何必多此一舉徒留口舌。”
“不如此,怎能驚了密諜收了六率?”李修略微得意的表功。
“蠢材!”林黛玉瞪他一眼:“你要是先找好了戴主簿,假意将太上皇推出去斬了,一樣能收得奇效。”
“戴主簿?”
林黛玉羞紅了臉,扭過身坐着不讓李修看自己,小聲的告訴了他:“我封的,用他做了文官,參與機要,總領府事,如此更能收他的心。”
“戴權?”
林黛玉微微點頭。
李修哈了一聲,坐在那裏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郡主開府,依品級可置内侍三、五人不等,另有郡主簿一人,郡都尉一人分掌文武事,再設治中、功曹等人,考察記錄官員行止。
這可都是領俸祿的官員,非進士出身不能勝任。
林黛玉可好,竟然用了一名内侍做了官,
李修真不知道世人會如何評價此事了。
林黛玉偷偷扭身看他,瞧見他還在茫然之中,偷笑着安慰他道:“唐高宗中禦府設太監、少監之職,宦官也是官啊。我一個郡主府怎能有别的男人進出,戴内侍又是領過龍禁衛總管的人,更是與你沆瀣一氣...嗯...患難與共的故人,用着他最是合适不過。對外應付朝廷一應事體,對内掌管内院事宜,不與紫鵑、雪雁她們職責并混,我是思慮了好久才定下的主意。”
李修啊啊兩聲不置可否,黛玉見他不做否定,咬咬嘴唇接着說道:“我還讓迎春姐姐領了司帏女官,你納了她也算有名分,妾室身份還是虧了她。司帏恰當一些,等着你能封妃了,我再升她的職。”
“封妃?”李修吓了一跳。
黛玉半是無奈半是欣慰勸解他道:“你要自立門戶,總要給下面人一個念想。一個敦煌公算什麽,既然要謀劃與朝廷共存共和,敦煌國公才是你該領的職銜,西甯王也不是不能做。又不是要分裂疆土,卻還要給漢家擴土,總要招納升舉人才共謀。一個個跟着你都是白身,了不起才是個七品,誰會歸心誰又會來投奔。”
“你說得好像我有多大威名一樣,誰會投奔我呀,沖着這萬裏的黃沙,就要吓退大半。”
“傻子。”林黛玉嬌嗔的一點李修的額頭:“我可還是草木書院的院首呢,咱家在京城有書院,多少西北的士子不能招去讀書?你猜會不會有大才投你這個明主?”
“好哇,你又拿我取笑了是不是?”李修伸手又想去抓黛玉,黛玉把自己裹進了被窩裏不讓他抓到自己:“不許鬧我,快離了這裏忙去吧。”
雪雁在帳篷外說了話:“快歇息了吧,再鬧下去省的洞房了才看你們笑話呢。”
黛玉呸了她一聲:“小蹄子不安好心,就拘着你,我家不要姨娘!”
雪雁掀開帳篷門笑眯眯的露着頭說話:“誰稀罕姨娘似的,李大哥,你府裏就沒個女官給我做做的?我給你當管事的,管着她們那些拿喬的妖精。”
“誰又拿喬了?”黛玉知道雪雁是話裏有話。
“還能是誰,那個副小姐呗!冷了凍着不行,風大些吹着不行,在那裏鬧妖精。”
黛玉一推李修:“你且去忙你的,遠了她們就好。讓迎春姐姐帶着司棋過去,她們家的老人,自會有辦法。”
雪雁拉着李修出來,送他先走,念叨着他不要着急,來年二月就能先成親,再過兩年要兒女更穩當。
羞的李修無話可說,腳下生風的一溜煙跑了。
雪雁咬着嘴唇紅着臉的笑,一般的世家子在他的年紀上,已經娶妻納妾了,他守着一個天仙看的見吃不着,也是難爲。
一扭臉她就不高興起來,賈府派來的丫鬟中,麝月還好,雖然和紫鵑愛拌嘴,但卻知道幹活。那個晴雯可真不知道個好歹,窩在車裏坐月子一樣,一腳不動一手不擡,還整天的說小話,什麽她是被人陷害到此的,早晚寶二爺要把她給接回去。
我呸!
還寶二爺呢,等我們姑爺做了王爺的,讓他跪着見禮。
去見了迎春,把話一說,司棋就冷笑:“早就該整治整治她,在賈府裏她就是個不安分的,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想着坐定了寶玉的姨娘,那聲勢可是嚣張的緊。這可不是榮國府,小姐,您是女官了,用家法還是用律法,您說了算,整治整治她。”
雪雁就問司棋:“司棋姐姐,我讨厭她就沒多問,她到底是怎麽被派到這的?”
司棋噼裏啪啦開了話匣子:“一共來了四個二等的丫鬟,彩雲彩霞是被王夫人塞過來的,沖着的是環三爺,要剪斷他的羽翼。麝月是老太太給郡主的,畢竟身份不同了,身邊要配齊四個大的,你和紫鵑、春纖再加上她正好。晴雯嗎,哼哼,她是被襲人賣了,薛寶钗給做主送過來的。懂不懂這裏面的道理?”
雪雁直搖頭:“薛姑娘怎麽管到寶玉房裏了?”
“這不是管,是要用美人計離間咱們!”司棋氣呼呼的說道:“晴雯顔色好,氣性也大,爺們們最好這一口。萬一咱們爺也喜歡上了她,你說我們小姐和郡主會不會生氣?”
雪雁一噘嘴:“憑她是什麽好顔色,也不能近了姑爺的身。二小姐您可是司帏,專管着内帷的事,這事就得您做主。”
迎春紅着臉龐說話:“我自己還是個姑娘家,林妹妹好生的壞,偏要我管他的床帏事,這我怎麽管?”
司棋目視雪雁,雪雁瞬間醒悟,想了一下笑嘻嘻的挨近了迎春身側,悄聲的說道:“那您就先占住他的床帏。我們小姐邀您做這個位子,其意也是如此。眼看着争戰即起,要是有個萬一,不能沒有後。”
迎春聽到這腦袋都垂到了胸口。司棋使勁的給雪雁眨眼,嘴角的笑意就沒停過。這也是她的意思,既然林姑娘林郡主都明着給您司帏之事了,你可别真當作被褥的活幹,教會那位爺床帏之事,最好是能留後,才是小姐您該做的正事。
畢竟林姑娘年紀還小,強要有子,恐有不虞事,小姐您年紀可是正好啊,占了長子或長女的名分,也是一件大喜事。可不是所有正妻都能允的,可喜是林妹妹能容,人家想的就是多給李家開枝散葉呢。
迎春哪能不懂這些,林黛玉一給她說司帏的官職,她就做好了準備,隻是女兒家的矜持和羞澀,是她一步不敢動,連李修的面都不敢見了。
雪雁安慰好了迎春,與司棋使個眼色告辭出去。
司棋跟着出來送她,兩個人嘀嘀咕咕好一陣,才笑嘻嘻的分開。
那邊紫鵑、麝月、春纖、彩雲彩霞正和晴雯鬧起來,晴雯再是一張利嘴,也說不過這麽多的人,尤其還是紫鵑和彩霞,那兩張嘴直能把人給說死。
“别你呀你的,這是郡主府,不是榮國府,更不是賈寶玉的什麽怡紅院。”
麝月拉着紫鵑:“少說幾句吧,你們又沒見過怡紅院,都是哪聽來的。”
“我們還用聽?”紫鵑指着麝月說道:“别說不給你面子,你們就是小家子的小丫鬟,外面的事,你們才知道多少?”
“喲!”晴雯豎着眉毛喊起來:“這才走幾天啊,就看不上賈家了?連自薦枕席都被趕出來了,我是沒您知道的事多。”
彩霞接話:“少說有的沒的,紫鵑明公正道是陪嫁,以後也是女官一流,她侍寝天經地義。李公子人正心正,也不習慣别人侍寝,才請紫鵑回去的,别把府裏爺們的做派當成是他。”
“不錯。”彩雲追了一句:“現在是說你,要你來是伺候郡主的,不樂意就收拾鋪蓋卷走人,我們給你求文書湊盤纏,犯不着一天天的趴窩不幹活。”
“我哪有不幹活!”晴雯大怒:“我就是生氣花襲人那個賤婢,還有薛寶钗也不是好東西!”
“你氣她們歸你氣。”紫鵑白着一張臉說她:“沖我們撒什麽邪火?是我不要你了還是我硬要你來得?我紫鵑清清白白做人做事,沒有我們小姐的首肯,你當我是你們怡紅院的丫鬟呢,個個想着爬床!”
“我沒有!”
“你倒想!襲人給你機會嗎!”
“我就是沒有!我從來不想爬什麽爺們的床!”
司棋一挑帳篷門走了進來,衆女兒都收了聲,迎春小姐是司寝,正是管着她們的女官,司棋也就水漲船高,再加上她的年齡本就大些,都還敬着她。
司棋也不拿捏做派,示意了一下衆姐妹,直接了當告訴晴雯:“郡主府不同榮國府後宅,你就當是前宅的事,哪個爺們犯了錯,家法禮法律法三重都要受,沒得商量。罰你也是要你明白,薛家寶钗用你就是行美人計,襲人不過是順手除了你這個眼中釘。到哪說哪,不是不讓你走,可這地界,你自己敢走嗎?還告訴你,林郡主對你不以爲意,我們女官也懶得理你,有本事你就去勾搭着試試看,薛寶钗想勾搭他上趕着自己都不行,你又算得了什麽。别自哀自怨的活着,女官有話告訴你,既然你素來要強,就自己活過人樣子出來。這沒人欺負你,也沒那功夫欺負你,自己不行就認命,能出頭也沒人攔着。”
說完這段話,又對衆女說道:“各位姐妹也别閑着了,除了雪雁和我貼身在她們二位身邊外,各有各的差事要辦。一個個的都是十品的女官了,出門挺起腰來,咱們不是丫鬟了!”
啊?
連紫鵑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賈迎春得了職第一件事,就是将她們放了籍,一總安排了職事,共同打理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