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府着火不是小事,京兆尹、九門提督和兩家禁衛并水龍局七架救火的水龍車一并湧進了甯府,門口管事的仆役根本攔不住。
賈珍陰沉着臉和諸多帶隊的官員一一厮見,甄寶玉躲避不及,隻好站在人群後,裝聾作啞。
不一會兒,賈赦、賈政還有一位代字輩的老人,也都趕來查問情況。畢竟甯府是宗族祠堂所在,走了水是件大事,要跟祖宗請罪的事。
畢星不管别人,一雙眼睛四下尋索着找人,戴權讓他來就一件事,看見甯府火起,沖進去找到甄寶玉,把他帶走問話。
身旁是禁衛的老熟人,專門湊上來找他說話:“老畢,都是奉命行事,咱們哥們之間别傷和氣好不好?那人你帶不走,太極宮裏傳來的話,姐弟相會。”
畢星裝傻充楞:“賢德妃的旨意?那我領命就是了。诶,口谕還是有旨?”
“廢話!”禁衛惱了,我什麽時候說的是賢德妃,你不是來抓甄寶玉的嗎?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把他當賈寶玉帶走啊。
“廢話?”畢星斜了他一眼:“你就憑着廢話抓人?禁衛是越來越沒個體統了。滾一邊去,别礙着老子辦事。”
說完話一揮手,手下一擁而上,把甄寶玉自人群中帶了出來。
“且慢!”賈珍趕緊上前攔住。
禁衛随後也沖了上去,不讓龍禁衛帶人走,眼看着推扯起來,就要動手。
畢星先喊了一句話:“奉命,帶縱火嫌犯賈寶玉回去問話。誰敢阻攔,視爲同夥!”
聽着這話道理不通,賈寶玉放火點了他珍大哥的家,關他龍禁衛什麽事?
殊不知,畢星就是要讓甄寶玉自承是金陵甄家派來京城的人,無旨無召你潛入京城想做什麽,還有賈家怎麽就暗藏起了他。
有事沒事的說道說道,給太極宮那邊添點膩歪,最好是把那位趕回家去。
“兄弟,好歹給爲兄些面子。”賈珍又是作揖又是哀求:“可不能從我家帶人走,爲兄還怎麽擡得起頭。”
賈赦也過來勸:“賢侄,不看僧面看佛面,這要是讓你帶走了,我們賈家成了什麽?宮裏的娘娘定會着惱是不是。”
九門提督府的兵并不上前,反而後退了幾步,把路給封住了,誰也别想出去。
畢星看在眼裏,喲呵了一聲:“九門提督府什麽時候和禁衛穿一條褲子了?這是站隊站過去了不成?兩位世叔,還有珍大哥,不是在下不給面子,實在是貴府的寶玉玩火卻驚了聖駕,總要叫過去問問,看看傷着了他沒有,萬一宮裏的貴人心疼起來,我們也好有個交代。”
一指禁衛的統領:“他也是爲此來的,看來還驚動了太極宮,事不小。”
禁衛統領吐口吐沫道:“呸!少攀扯我們,爲了什麽你我心知肚明。誰也别藏着掖着,把話說清楚再辦事。禁衛的先停了手,兩家别傷和氣。”
說話間場面穩了下來,甄寶玉還是被龍禁衛抓在手裏,卻也出不去人群。
“說說就說說,老子還怕你不成!”畢星又問順天府要不要來一起參詳一下,順天府的通判一臉驚恐的連連擺手:“下官就是來救火的,其餘一概不知一概不曉,全憑各位大人做主就是。”
九門提督府的把總見狀也不上前,他接的命令就是護着禁衛行事,其餘一概不問。
畢星嗬嗬直笑:“行啊,那就咱們三家商議吧。不過,我這還要等一個人。來人,去看看他來了沒,快請進來他。”
衆人問他是誰,他是隻笑不說。
片刻功夫,龍禁衛的來回報:“畢頭,人進了榮國府去了。說是要先給他家太夫人請個安,咱們是繼續等着啊,還是進去催催。”
賈家人驚奇,怎麽還挺有禮數的,知道先去拜訪一下老夫人,這人是誰啊?
畢星擺擺手:“不急不急,救火還有善後總要一會兒呢,誰急誰進去找人。”
禁衛的也沒話說,隻要甄寶玉不被帶走就行,愛誰來誰來。
賈政趕緊往回走,留下賈赦和賈珍就夠了,自己要先去看看,來人到底是誰,怎麽還能讓龍禁衛等着他。
一回到府門前,賴大趕緊迎上來:“老爺,姓李的公子來了。”
“啊...”賈政随口應了一句,還往裏面走,走了三步後,猛地一回頭:“啊?”
賴大沖二老爺點點頭。
賈政一跺腳,嗐!他怎麽下山了!
“在哪?”
“老夫人院啊。”
“嘿!”賈政知道事情要不好,賈寶玉此時正在賈母屋裏玩呢,李修進去一準能碰上他。甯府一個、榮府一個,這還怎麽瞞。
撩開長襟,一路小跑的去了賈母院子,不等丫鬟通報,掀開門簾就走了進去,正看見一高大身影站立在堂中,聽見他的動靜,也看向了他。
“政公,多日不見,修,見禮。”
“哎呀賢侄,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快快落座。來人,上茶!诶?你不是還被禁足呢嗎?難道是偷跑出來的?哎呀,那可怎麽行。幸好是在我的府上,放心,絕不會被外人知道了去。隻是,你也要趕緊回去才是!來人,送李公子安全出京。”
一屋子人,瞠目結舌的瞧着賈政,真是沒想到賈政會跟李修這麽親,也沒想到一向端正的二老爺,這麽地碎嘴子。
把李修弄得是哭笑不得,自己這是有多不受人家待見,按賈政的意思,一口茶沒喝就給趕了出去。
走就走,有你求我回來的時候。
李修起了戲耍的心思,一抱拳說聲告辭,真的就背着手出了門。
林黛玉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笑出來,捅捅李纨的手。
李纨一臉茫然的回頭看着黛玉,裝的那叫一個形如枯木。
黛玉眨眨眼皮,一對壞死了的姐弟,誠心的給他們添堵,我要是不去攔着,雪裏抱柴的那位能哭着追出去。這麽多人看着呢,她丢不丢人不打緊,别趁機賴上世兄了。
把頭一低,咳嗽了一聲。
薛寶钗已經邁步去追了,被迎春一錯身子,兩個人撞了個滿懷。身材高挑的賈迎春居然沒撞過勻稱的寶钗,哎喲一聲坐在了地上。
探春堵着路去拉姐姐,惜春拉住寶钗的袖子不讓走,王熙鳳愣了神,李纨繼續裝木頭,賈寶玉可就忙活開了。
趁着亂,林黛玉一縮身子溜出了碧紗櫥,從後面繞到前邊去找李修,混不管裏屋已經熱鬧成了一團。
薛姨媽不顧還有劉姥姥和賈政在場,喊了一聲我的兒,就哭了出來,薛寶钗好容易擠出了裏間,看屋裏哪還有李修的影子,過去抱住娘親跟着一起哭。
王夫人沒法子,看了一眼喝水的賈母,過去求着賈政:“老爺,不能讓他走。他一走,薛蟠就要坐牢了呀。”
“啊?”賈政又是一愣,又有薛蟠什麽事?
邢夫人本來挺高興的,瞅着在大門後面垂手站着的賈琮,忽然心裏一動。又伸頭去看看忙活着給寶钗擦眼淚,又四下裏找人的賈寶玉,嘴角一翹,開口說了話:“先别亂!還有外客呢,成什麽樣子!琮兒!”
賈琮趕緊答話:“孩兒在,母親請吩咐。”
王熙鳳和李纨并肩出了裏間,聽見賈琮喊邢夫人母親,眼神就是一變,兩條眉毛豎了起來。
李纨小聲的說道:“越不過你去,留着養老傍身。”
王熙鳳哼了一聲:“想要出去還是留着。”
“重耳在外而生。”
“聽不懂,敢亂伸手,我就剁了他的爪子。”
李纨白她一眼,你個沒足厭的,掙多少你才覺着是個夠。
王熙鳳回她一個眼白,都是我的才行,我得說了算。我樂意給就給,不樂意給,不許要。
她倆神色交流的時候,賈琮已經奉了邢夫人的命,給賈政講起了李修怎麽下山來賈府的事。
外面呢,林黛玉瞪着眼睛看着李修被一個丫鬟攔住了去路,掙脫不得。
“喲!家裏來了壞人是不是?襲人,你去報官來抓他,我看着他不讓他跑。”
李修好生無奈,扭回頭說着黛玉:“快來幫我才是,看我的笑話,不帶你回家了。”
“那是我的家,稀罕你來接我回去嗎。這丫鬟不是别人,可是寶玉的心頭肉,叫做襲人的。你呀,占了人家便宜還賣乖。”
襲人可不敢松開李修的手,她知道了一個消息,不能讓李修去甯府,否則寶玉危矣。
旁邊圍着一圈的小丫鬟,都愣愣的看着平時最講規矩的花大姐姐拉着一個男人不放手,林姑娘來了不僅不避諱,還和那男人說上了話。
這是誰啊?怎麽在賈家這麽地随意。
有認出來李修的,小聲的告訴旁人:“他就是害了西府的那個秀才,珠大奶奶的族弟,林姑娘的......”
世家結盟這事,她們也不懂,一時語塞了。
圍觀的衆人居然懂了,都點點頭,暗暗品度了一下李修和黛玉,又比了一下寶玉和黛玉,還是覺着寶玉長得好。
林黛玉如今才不在乎她們怎麽想,一雙眼睛在人群裏四下的找,果然見着了一臉驚奇狀的晴雯。
“晴雯。”
“林姑娘,什麽事?”
“去告訴珠大奶奶,我今天要喝她兄弟的喜酒。這麽拉着不讓走,不擺幾桌可是不行。”
“嘩”的一聲,小丫鬟們都笑了,林姑娘還是這麽地愛刺人,看你襲人怎麽說。
晴雯诶了一聲,過去就把襲人的手給掰開了,一推李修的身子:“還不走?”竟然沒推動。白了李修一眼,轉臉就和着急的襲人笑:“姐姐你這是怎麽了?他不是寶二爺,你許是着急認錯了吧。快和我進去吧,寶二爺在屋裏呢。”
“不行,他不能走。”襲人一着急說錯了話。林黛玉的眉毛就豎了起來,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他是誰?誰又是他?他也是你能叫的!見過聖駕的秀才公,皇上還沒說個他呢,你倒是嘴上充個大。我們姑娘站這裏半天了,你是裝看不見,還是看見了不搭理?府上是有個寶二爺,可還有老太太、老爺、太太們呢,再往下數,還有哥哥嫂子,什麽時候輪到你們當家了?”
這一番話說的是又急又脆,李修被含笑的黛玉兩根指頭夾着袖子站到了一旁,閃出了後面終于趕出來的紫鵑。
晴雯深吸一口氣:“别你們你們的,我是來救人的,别把我捎上。”
“用得着你救?”紫鵑走近了身前,先給李修福身:“公子,難爲您了。二老爺有請,說是剛才造次了,請您回去要給您賠個不是。”
“啊?”
小丫鬟們又是一陣騷動,能讓二老爺認錯說賠不是,他比寶玉強的多。
襲人臉色突變,這是誰?壞了我賠上名聲賴住李修的謀劃?可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