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圓夜,林府着實的熱鬧,滿城桂花飄甜香,薛寶琴的大花轎擡進了林府的大門。</p>
三拜之後,随着一聲禮成,林府後院騰起漫天的煙火,攪得周天溢彩,引得全城驚歎。天上明月,人間火花,把一個揚州中秋夜,變成了火樹銀花不夜天。</p>
薛寶钗等人看着滿院子的賓客,都酸的牙癢癢。剛開完會的七十二家縣令和各地的官員,一起随着政務院大人們來給李修賀喜,可真稱得上是百官來賀。</p>
林黛玉還偏偏不放過她們,點了探春做李家總管,寶钗做薛家總管,讓她們去照看來往的女眷賓客,自己則穩穩坐在後院的主位上,與衆人談笑吃席。</p>
王熙鳳挨着黛玉就座,早看出了端倪,誇贊她做得好:“這些個姑娘家,哪個都不是省油的,偏偏要和你紮堆。不把她們搓扁揉圓,日後有的是麻煩。這法子好,既讓她們管着事幹活,又讓她們心裏酸着味。慢慢的磨着磨着就圓潤了。”</p>
黛玉抱着她的兒子,親的不得了,笑着和她說:“倒不是故意的爲難她們。想走,我就嫁女兒一樣送她們出門,不想走,隻好遵我的規矩喽。”</p>
這便宜占得,讓薛寶钗直翻白眼。</p>
徐知府的夫人笑着湊句話:“還不是林夫人能容人,又有着菩薩心腸,才能讓她們安心的留下來。”</p>
林黛玉隻笑,王熙鳳看了一眼旁邊坐着的徐小姐,替黛玉說了話:“她們呀,都是自幼長起來的姐妹。您現在看着她們好,卻不知道她們心裏的苦。要不是在這家,她們還不一定漂泊到何方去呢。”</p>
一一指給各位夫人去看,國公家的有三個,皇商家算上今天的新娘子是兩個,還有一個旁邊吃素的,她姓穆。</p>
好家夥,一下子這些位地方官的夫人們不敢說話了。</p>
真是感謝新社會,要不然,自己這些人還真沒機會和人家坐在一起。</p>
黛玉隐晦的橫了一眼王熙鳳,讓她抱着兒子一邊去,趕緊着圓場:“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又不講這些了,咱們婦人們也是能抛頭露面的做些事。我先定下各位夫人們家裏的女孩子,等着我的學校一開,不論大的小的,我是都要收進來。</p>
再不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之才先爲家相夫教子,又爲國培育後代。不比他們男人家差多少。”</p>
王熙鳳直接喊來一邊瘋跑着玩的巧姐賈芳:“磕頭!拜師!娘送你去上學!”</p>
巧姐今年七歲整,一個頭磕在地上喊着姑姑師父。</p>
黛玉拉她起來,沖王熙鳳一伸手:“别人家的孩子不要錢,你家的卻不能少。我這學館包吃包住的都要用錢,你給多少?”</p>
王熙鳳假意的要後悔,巧姐卻不幹:“姑姑師父,我有錢的。我娘不出,我給出。”</p>
“哦?你哪來的錢?”黛玉逗着她玩。</p>
巧姐仰頭笑着,從懷裏摸出好幾份紅包:“我在新娘子屋裏賴着不走,晴雯姨姨就給了我這麽多。”</p>
一桌子的夫人們都笑了起來,也都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就是家裏沒女兒的,也要找個侄女外甥女的送過去上學,不能讓林夫人的學校空着不是。</p>
至于說束修或是學費,就看林夫人要多少了,要多少都給出。不爲别的,以後一說是跟着林才女學過書,面子上也好看,嫁人的時候也更好挑一挑。</p>
後院熱鬧,前院熱鬧,李修的小院也熱鬧。紫鵑雪雁帶着一大群姑娘們過來賀喜,各個喊着薛夫人,讓寶琴羞紅了臉:“平時也不見你們這麽尊重我,都是妹妹妹妹的叫。現在過來喊我夫人,就沒個好心的。全看着我笑話。”</p>
晴雯嘴快:“喊你一聲琴妹妹倒是不打緊,可錢沒人給了才是要緊的。還是喊夫人吧,你一開心,我們日子也好過不是。”</p>
抱琴還想教教寶琴怎麽應付新婚夜呢,一屋子姑娘們都樂了,笑的抱琴不知所措。</p>
寶琴紅着臉給她上了一課:“我雖是完璧,可連怎麽生孩子都學過的。姐姐,你也該去醫院學學的。”</p>
惜春撐着一個畫架子,不讓寶琴亂動:“好好坐着你的,我快畫完了。出嫁的新婦不留一張美人出嫁圖要有多可惜。”</p>
寶琴趕緊坐好,不敢亂動。惜春說的沒錯,這是女兒家最美的一刻,一定要畫下來留作紀念。</p>
姑娘們圍着看,直到探春過來抓人去幹活,才都散了。</p>
送走了賓客,黛玉跟着李修來看寶琴,寶琴急忙喊着姐姐,請她進來。</p>
黛玉嘿嘿就笑:“給新娘子道喜了。明天要是起不來,我就來找你。”</p>
寶琴是個慣睡懶覺的,一聽這話就頭疼,拉着黛玉撒嬌,等她醒了再去敬茶好不好。</p>
黛玉摟着她坐下:“不是我要講規矩,是你要出遠門了。你不是總想着坐船嗎,咱們的艦隊回來了,後天進吳淞口。三郎要去迎迎他們,你我同去。”</p>
“真的?!”薛寶琴一連聲的問,她是最喜歡出海的一個。</p>
李修手裏還真拿着一張電報紙:“剛來的消息,終于是回來了。八個月呀,夠辛苦他們的。我總要去歡迎一下,委屈你了。”</p>
薛寶琴還真點點頭:“是挺委屈的。要不,今晚我和姐姐睡,你自己睡書房去吧。”</p>
豈有此理,洞房花燭夜,哪有讓人空守的道理。</p>
花好月圓,洞房紅燭影,搖曳不停。</p>
寶琴又是個聽話的,把李修按倒在床上,自己忍着此夕清光以破除,直叫他冷露無聲濕桂花。</p>
又吹箫人去,茫茫角動,回舟盡興,驚起鷗鹭叫聲一片。</p>
抱琴不得已在外面出聲勸他們:“已經四更天了。還能睡多一會兒就要起床,不在這一會的。”</p>
寶琴沖着外面做個鬼臉,把腦袋一蒙縮在被子裏不肯露頭。</p>
李修把她側一個身,擁在懷裏丹桂花開第二番。</p>
咬着被角不好出聲的寶琴,恨恨的直往後撞,還不肯放過我嗎,我要睡覺。</p>
......</p>
有道是海上仙槎去複還,曆時八個月後,馮紫英終于遠洋而回。這一路從黑海觀摩完海戰出發,進地中海,繞道好望角沿着鄭和的航線回了中原。</p>
四艘蒸汽木殼炮艦,緩緩的駛進了吳淞口,賈雨村親率水師出迎,護送着他們停靠在了碼頭。</p>
禮炮聲中,李修在碼頭摟住了不成人樣子的馮紫英,航海時代也終于有了華夏人的參與,此行不虛!</p>
柳湘蓮扶穩了總晃悠的馮紫英,在他耳邊嘀嘀咕咕,馮紫英一臉的胡茬卻兩眼放光,招呼弟兄們下船讓李修檢閱。</p>
寶琴拉着黛玉的手,在不遠處陪着看他們,忽然他們一陣陣的歡呼聲,吓了她一跳:“喊什麽呢,這麽高興?”</p>
林黛玉呸呸幾口,在她耳邊小聲的告訴她:“李不修這個壞蛋,把十裏秦淮的風月帶到了松江府,那些家夥們自然的就喊起來啦。”</p>
寶琴吃吃的發笑,這還有什麽不懂的。</p>
黛玉歎口氣:“這次算了,也是我的失策,讓三郎鑽了空子。總要想個辦法取消了女闾才行。”</p>
薛寶琴卻說難:“教坊司好撤,坊間的卻難。”</p>
黛玉蹙着眉頭費腦子,寶琴盯着大海船躍躍欲試。</p>
這事是真難。</p>
李修也不是沒想過,卻總也想不出周全的策略。還是因爲社會生産力的低下,沒有那麽多适合女人工作的崗位,而不得不把這事往後拖。</p>
你讓她們下崗,就要安排上崗。不然誰養着?這是一個大大的群體,還關乎着去周禮的政治問題,更有一層社會需求的考量。</p>
此一時彼一時,今天你所認爲的醜陋的事物,在它的時間段内,還偏偏是社會主流。要想改,就要連根去除。</p>
根在哪兒呢?</p>
周禮記載的女酒,女舂抗就是雛形。西周開始了大規模自上而下的蓄女奴,奴隸家妓自西周始也。</p>
春秋齊國相管仲把它推向了社會,正式的确立了女闾官營。一下子拉動了内需,也滿足了齊桓公的個人嗜好,平衡了齊國各家因爲搶女奴而引起種種争端。</p>
無獨有偶,五十年後,雅典的大政治家梭倫,也開啓了西方的官營妓院,他的理由深受西方女性的推崇,因爲她們終于可以免受出門時被男人的糾纏了。</p>
所以啊,别看就是交易這點事,它背後牽扯的是整個社會形态。</p>
它是倫理的産物,也是家庭婚姻制度矛盾與對立的産物。</p>
它同時還是文明社會與野蠻社會的區分。</p>
文明社會是用金錢換取身體滿足,野蠻社會則是綜教的習俗,李修可是親眼目睹過盛大的祭神祭典,那一天,在神像面前祈禱人口繁衍五谷豐登的女祭司們,用身體愉悅成百上千的男人。</p>
林黛玉又不是沒聽過李修講述過這一段,她還專門從書裏找脈絡,敏銳找到了一個線索。越是家庭婚姻穩定的時期,女闾的存在感最低,社會地位也最低。</p>
反之,越是家庭婚姻出現問題的時期,女闾越是興盛的時期,社會地位反而提高。</p>
用李修教給她的哲學觀點來看,家庭婚姻的基礎就是社會地位和家庭貨币管轄權。</p>
其實李修不是這麽個意思,他就說了句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p>
生生的讓林黛玉上升到了家庭與社會聯系的高度,也是李修所料不及的。</p>
其實紅樓裏已經寫出了幾對這樣的例子,原作者不懂哲學沒辦法強行拔高罷了。</p>
想想賈母活着的時候,是怎麽罵的邢夫人,王熙鳳又是怎麽去罵的尤氏。</p>
這兩對無不是根本不掌握家庭财政,才使得自己委屈的生活在男人的陰影下,連個反抗的餘地都沒有。</p>
賈政爲什麽不敢?</p>
他沒錢。</p>
賈琏也是一樣,急的都去找小厮或是多姑娘,都不在京城去青樓。沒錢消費去幹嘛,等着别人倒貼的嗎。</p>
林黛玉這回是沒機會跟賈寶玉說什麽你都改了吧的話。要是李修沒來,她還得哭的眼睛都腫了,無奈的去跟挨了打的賈寶玉商量,放過男人行嗎,蔣玉菡就那麽好?</p>
至于李修這次的事,她又恨又無奈。恨得是,你怎麽學管仲不好的一面呢;無奈的是,眼前這一千多條黑黢黢精瘦的漢子們,沒有成家呢,想女人也是人之常情。</p>
咦?</p>
林黛玉腦筋一動,對啊,成家!都給他們找個老婆管着不就好了。有力氣找老婆使去,準保家庭和睦。</p>
那麽,不如...</p>
林黛玉準備大規模的讓老妓從良了。</p>
無意間,兩口子又默契的想到了一處。一個要解決就業,一個要解決家庭。</p>
組織該做的事,全讓他倆做了。轟轟烈烈的秦淮風月上岸記,拉開了帷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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