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钗爲了保清白,隻能先丢了清譽。自陳已經懷了李修李江流的骨肉,要讓心懷叵測之輩,無從下手。</p>
甄應嘉果然沒了興趣,他隐隐知道李壬申他們想讓自己納了薛寶钗,對此他是不反對也不支持。朕作踐自己成全朝堂,也不是不行。</p>
畢竟薛寶钗的容顔和身家在這擺着呢,她就是一個金娃娃,不要白不要。</p>
可是買一送一,進門就當爹這個事,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得到的。</p>
李壬申也爲了難,雲英未嫁卻先懷子,是不符合他們的主流認知。可人家說了,我是茜香國的人,茜香國歸屬條支都督府,又還是大反賊李修的骨肉,這可不好處理。</p>
仇恨歸仇恨,還不至于拿人家家人下手。這個例子一開,都要想想自己的家人,誰也不是一個人生存在世。</p>
薛寶钗不給他們多想的時間,又一次開口:“不知聖上召見妾身,所謂何事?”</p>
甄應嘉趕緊看着李壬申,你惹的事,你擺平,朕不想沾手。</p>
李壬申就看餘三鱻,你還有什麽主意,趕緊現在就出,是抓還是放,老夫還沒想好。</p>
餘三鱻也沒想到薛寶钗來了招“母憑子貴”。有孩子的薛寶钗與沒孩子的薛寶钗是兩個人。</p>
沒孩子的薛寶钗,搶了也就搶了,一個妾而已,李修發發火多殺些兵卒也就是了。大不了從甄家找一個女孩兒賠過去,假假的也是個“公主”下嫁。</p>
有孩子的薛寶钗,她肚子裏的就是李修的子女,哪怕是個庶的,也不是他們能動的。還是那句話,誰還沒個家人啊,又不是都在金陵城裏住着呢,真惹得李修去刨了自己家祖墳,值當不值當?。</p>
插一句話,餘三鱻是怎麽來的金陵。</p>
幾年前,他被李修用計趕出了揚州後,丢了書院也丢了功名,隻能在龜山栖身。沒了功名的他,漸漸的就被邊緣化,這讓他很是不忿。</p>
不敢埋怨旁人,隻能把帳算在李修頭上。趁着永正下江南的時候,他看見了一線生機,鼓動發起了士子圍城的事,借此機會脫穎而出。</p>
永正急着回京與太上争權,把龜山帶回京城的時候,他借機恢複了功名,又在金陵補了個缺,去了太常寺混吃等死。</p>
幾年時間過去了,随着李修和皇權之間鬥争的升級,他看到了大大的機遇。永正朝自己作死之後,第一撥勸甄士隐上位的就有他一個,也算是從龍之輩。</p>
眼下的他,既是龜山本土派,又是新朝擁立派,還在太常寺裏謀了個出身,也算是他的人生小巅峰。</p>
這一次的獻計,就是他謀求更進一步的表現,如果事成,六部的郎中他可以随便挑,侍郎也是可以想一想的。</p>
收到了李壬申的暗示後,出班奏道:“可請太醫院診脈。”</p>
薛寶钗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和李修、黛玉之間的恩怨,隻是覺得這個人真是該殺。我半個處子之身,哪來的身孕,你們聽聽不就得了,還找什麽太醫院。</p>
“無禮至極!”</p>
餘三鱻不理薛寶钗的怒斥,隻是催着太醫院的人快來。</p>
薛寶钗心内一涼,今日這一關怕是過不去了,這可要如何是好?</p>
翰林院一位老翰林忽然發了話:“荒謬!兩國交鋒尚不斬來使。如今人家一個女眷孤身在此,汝等竟要當殿辨别人家身孕。龜山的學問就是如此的嗎?”</p>
李壬申不答,他也沒法去說。羞辱一個女子,是不妥。可關系到皇位,哪有什麽不妥可言。</p>
老翰林看他們雖然默然不語,但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心裏暗自歎息一聲,念着李守中的名字,老友啊老友,今日能做的我也隻能做這麽多。日後再有相見時,我的一家老小你可要給我保住喽。</p>
“陛下!既然定要羞辱一個女子爲朝堂之能事,請恕老朽不能奉陪。”顫巍巍摘下官帽放在金殿地上,沖着群臣一作揖:“老朽德薄,無臉在立足朝堂了。”</p>
又對李壬申說了一句:“家事國事天下事,李太傅,婦人懷子也是龜山的家事天下事乎?哈哈哈,領教了!”</p>
說完這番話,老翰林轉身就走,就聽身後響起幾聲且慢:“吾等也是德薄之人,朝堂之上也難立足。陛下,臣等請辭!”</p>
甄應嘉目瞪口呆,連連勸阻:“非是朕的本意。各位愛卿不可如此意氣用事啊。”</p>
餘三鱻也出了汗,沒想到朝中還有這樣的硬骨頭。可事到如今,他也沒了退路,放過了薛寶钗,今日朝堂之事必然會轟動天下,龜山一脈也會顔面盡失。</p>
怎麽辦,隻能定死薛寶钗是假孕,她先欺瞞朝廷在先,自己不過是戳破了她的謊言。多少還能有個挽回的餘地。</p>
對!就這麽辦!</p>
“陛下。”餘三鱻跪倒叩首:“臣無私心,隻是不願有人當面蒙蔽陛下而已。臣不懂,隻是這一件小事,爲何這些老臣卻對朝廷有了怨言呢?”</p>
他以爲能扣個怨望的帽子給請辭的這些原金陵留守老臣們,卻不知,這句話裏有個大大的纰漏。</p>
李壬申剛想開口堵住漏洞,薛寶钗冷笑着說了話:“好一件小事!上一個在朝堂辨别婦人身孕的是商纣,龜山的人是拜的費仲尤達麽?”</p>
這話狠啊。</p>
薛寶钗拿住了小事這兩個字做文章,句句誅心要挑起金陵老臣和龜山之人的争鬥。</p>
這是什麽地方,再偏安也是一個小朝廷,不是你家縣城裏的縣衙,這地方能有什麽小事?你說的小事,是看不起我薛寶钗,還是看不起和你同殿爲臣的官員?</p>
李壬申暗自歎氣,出身的高低影響着眼界,在此時一覽無遺。</p>
薛寶钗,官宦巨賈之家出來的閨秀,又跟着李修走南闖北增長見識。還真不是餘三鱻這個賣魚出身的讀書人能相比的。</p>
一句話說出來,不僅借古喻今把餘三鱻定爲了奸佞之臣,還把朝堂衆人拖下了水。不反對的都是費仲尤達一般的奸佞之輩,反對的自然是忠臣良将喽。</p>
那還用想嗎,朝堂上頓時開了鍋,本來薛寶钗有沒有身孕這事,根本不影響任何政局。</p>
現在不行了,你們龜山要做奸佞,别把我們牽扯上。而且最可恨的是,你們龜山一個芝麻小官,竟然嘲諷朝堂做的事隻是小事。看來你們龜山人在底下沒少這麽說吧,要不他這條死魚怎麽就脫口而出了?還不是平常說的多了,不留神說了實話。</p>
一頓吵罵又開始了,</p>
餘三鱻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口不擇言了。</p>
怎麽會有這樣的纰漏?</p>
還是因爲他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官員培訓和教育。</p>
換句話說,沒挨過官場的傾軋。</p>
鬧哄哄間,一群太醫蜂擁而至,爲首的院正進門就喊聖上:“聖上龍體可是欠安?微臣等奉皇命來的慢了,恕罪恕罪。”</p>
不知太醫院的院正是故意的還是真不知道情況,進門這一聲奉皇命,把衆人的争吵聲壓了下去。</p>
“院正大人,非是聖上龍體欠安。是請您等給一位小婦人診脈。看看人家有沒有身孕。”一位金陵官員不懷好意的說道。</p>
“什嘛?!”太醫院衆人臉色變得很難看。</p>
薛寶钗眼睛一亮,有了,我先拿話堵住太醫,讓他們把氣灑在那些人身上,或許可行。</p>
福了福身子,對衆太醫說道:“妾身惠民藥局薛寶钗,見過各位太醫。今日這麽荒唐的請各位前來,是爲了驗妾身有無身孕。”</p>
“惠民藥局?可是京城太醫院開的那些家?”</p>
“正是。妾身...”</p>
“林黛玉和你是什麽關系?”</p>
“啊?...她是...妾身...主母。”</p>
“你是李修的妾室?”</p>
薛寶钗低着頭極不甘心的說了聲是。</p>
太醫院衆人相互看看,齊身對寶钗躬身一禮:“汝等雖爲婦人,卻能爲天下人開醫院、藥局,惠民惠天下,吾等佩服。”</p>
寶钗心中大慚,此時才明白了李修說的那句話,你薛寶钗比不上開醫院的林黛玉。原來爲天下是這等的情懷和回報。</p>
朝堂衆人安靜了下來,甄應嘉惡狠狠的瞪着餘三鱻,朕差點收一個附有民望的女子進宮。你是幫朕還是害朕?</p>
民望好比功德,萬法不侵,諸邪退讓。</p>
李壬申心裏咯噔一下,猶如撥雲見日。着啊!本就是要壞皇上的名聲,怎麽壞不是個壞法,欺負弱女子,還是人家有身孕的女子,還是有着民望的懷孕女子,這比父占子媳還要來的失德!</p>
既然如此的話,老夫何不如此呢!</p>
一扭臉瞪着餘三鱻,用手一指他的臉,呸的一口就吐上了口水:“奸佞小人!差點讓你壞了朝綱!我龜山豈容你這樣的小人容身。”</p>
又一扭臉,急趨幾步來到薛寶钗面前,躬身施禮。</p>
薛寶钗急忙還禮。</p>
李壬申痛心疾首的對她說道:“老夫雖與李修是仇敵,但對他家夫人卻是敬佩至極。編纂考卷,讓多少貧寒子弟有了進身的可能;女子醫院,救治了多少女子幼兒。老夫險些上當,損害了林夫人的清名,也誤傷了薛夫人的清譽。</p>
雖是仇敵,老夫也要親身緻歉,我龜山不做負心之輩。”</p>
薛寶钗忍住了淚花,壓着嗓子回話:“妾身慚愧之至。”</p>
金陵派系冷哼一聲,想脫身邀名,當我等不存在嗎?</p>
薛寶钗冷眼看着他們又吵作一團,又看看在上面坐着卻那群臣無可奈何的甄應嘉,心内歎息,似這等的皇上,又有這等的臣子,與天下人又有何益?</p>
江流,寶钗知錯了。天下若都是這樣的人,那這天下就該反了他去。一個不在這裏的林黛玉,就能解了我的爲難。看似玩笑一般的事,卻有着因果關系。争天下,争得不就是民心嗎。</p>
我薛寶钗可有民心?縱是呂不韋這等的販賣天下的商賈,也不過是人家權利争奪後的犧牲品。</p>
看看今天朝堂上的甄應嘉和薛寶钗吧,一個看似權傾天下卻連一個朝堂都擺布不穩;一個看似富甲一方卻在這可笑的朝堂上被當作了籌碼還險些丢了清譽。</p>
可笑啊可笑,薛寶钗,你往日的精明算計,落在黛玉和李修的眼裏,就是我看這些人的醜像一般吧。</p>
林黛玉,這一局...我認輸。</p>
......</p>
茱萸灣内,史鼐悲憤的瞪着李修:“你不能如此的羞辱我等!”</p>
他悄悄的乘船來此,想着突襲一下揚州,卻被堵在了運河河道之中,茱萸灣河道早就建了攔江的水閘和鐵鎖,他的船隊被擱淺在了河道之中。</p>
兩岸的火炮林立,虎視眈眈瞄着金陵船隊,哪裏還敢亂動。</p>
下船去厮殺嗎?</p>
滿河道的淤泥等着他們陷身其中。</p>
李修則領着遠道而來的林黛玉,在遠處對他們是指指點點。</p>
“李修!要殺就殺,莫要羞辱我等!”史鼐實在是想自盡算了,這算什麽,我們就跟泥塘裏脫了水的魚蝦一樣麽?</p>
李修才不理他,有媳婦來了,誰還有興趣跟他個糟老頭子去聊天。何況,這個糟老頭子壞的很,賈雨村故意的告訴你林黛玉來揚州,就是讓你來自投羅網的。</p>
這是哪,我李修的揚州。</p>
從一開始設計茱萸灣,我就分了水道和建了船閘。這次更是把攔河的鐵鎖都給挂上,攔住戰船之後,給你們一個驚喜。</p>
船有了,水沒了。</p>
哈哈哈哈,李修繪聲繪色的給黛玉講着自己的戰術。</p>
“爲夫這招放水捉魚怎麽樣?”</p>
黛玉嗯嗯嗯的點頭說好。</p>
“你這麽敷衍是幾個意思?”</p>
黛玉指指自己身後那些不知所措的妃子們說道:“你們男人走的世道,偏讓女人家跟着一起受苦。瞧瞧她們,連自己怎麽活着都不知道了,可憐嗎?”</p>
李修不以爲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們做主子的時候,可有想過真正可憐的人?”</p>
黛玉一蹙峨眉,拍了李修胳膊一把:“天下還不是你們男人說了算。禮法和皇權,生生把人往死裏逼。你既然有心要改,就把禮法給改了,逗着一群可憐人有意思嗎?要不要我林黛玉給你磕頭喊萬歲?”</p>
李修哪敢如此啊,在那些嫔妃的驚呼聲中,狠狠嘬了一口黛玉:“快了快了。你且等着看,金陵就是禮法最後一塊遮羞布。我讓天下人都看看,他們到底是個什麽玩意!”</p>
黛玉紅着臉推開他,滿意的看着李修邁步去了河灘。</p>
“老史!我也不爲難你了。再放你一次,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隻有一條,金陵城裏若是因爲你們死了一個百姓,我李修刨了你們的祖墳!放水,讓他們滾回鎮江去奪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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