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署又開始運用了,除了地點換成了原來的榮國府,其餘還是那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p>
榮喜堂内,李修和陸鳴牢牢把控着節奏,不允許有一點拖泥帶水,大刀闊斧的對京城所轄一百三十三個縣,進行土地改革。</p>
李修爲此專門讓大理寺出面,辦了個新政學習班,把一百三十三個縣的縣令都調進京城,邊學習邊自查。</p>
趁此時間,戶部聯合刑部和都察院派出人手下到村,一個村一個村的過篩子、點人頭、清畝數。</p>
陸鳴拍着桌子大吼:“再有敢虛報瞞報充人頭的,刑部直接抓。人手不夠的,九門提督府的兵分下去給你們用。”</p>
李修則笑呵呵的鼓勵大家:“戶部還在核算京城的物價,這趟差按着新的俸祿比例,論天計算補助。有本事你們就别回來,把戶部補空了。”</p>
官員們大笑起來,紛紛打探俸祿标準。</p>
陸鳴一臉不滿的說道:“仿西域例,不在發放祿米和布匹,全都核算爲銀兩,按着物價水準來制定俸祿。不用擔心,祿米算作各衙門的福利,由各衙門自行發放,不會短了你們的口中糧。虧得隻是國庫罷了!”</p>
李修給解釋了一下原因:“西域新的土地政策實施後,實收的米糧是原先的三到五倍,所以糧價維持在一個低位穩定運行着。京師能不能如此,就看各位下鄉的官員們,能不能查清每一分土地。掙多掙少,全在你們自己。”</p>
這下全明白了,要漲的俸祿就在鄉紳手裏,你要還是不要?</p>
暗罵李修是李不修,這麽陰損的招都能想的出來,以後誰當官還敢不納稅,就是和全體官僚系統過不去。還能做個人娃子嗎。</p>
李修把這個稱作試點,隻要京城能搞得好,天下的州府就不可能搞不好。</p>
還有個大出入,皇莊怎麽辦?</p>
這問題和内宮嫔妃們是同一個問題,你留着吧,明顯和新政有分歧;不留,就要解決那些優容慣了的人吃飯穿衣問題。</p>
剛議到這個話題,有信使就來報,有幾個州府反了。</p>
場面安靜了一下,都好奇是誰。</p>
禮部侍郎不驚反笑:“先不管是誰,本官倒是覺得如今的場面和漢三國有的一比。”</p>
“比從何來?”</p>
“李傕郭汜之亂,一個搶了獻帝,一個劫持百官,還沒一個出來說要做皇帝的。江流啊,要想天下安定。你要立一個國号出來,我們這些被你劫持的百官,才好有所依附啊。”</p>
李修笑着念了一遍“歸正朔”的人給大家聽:“那就先看看他們誰能做曹操吧。金陵甄應嘉,認祖歸宗改名穆泓,國号是同治?他怎麽想出來的?跟誰同治?江南一十八州響應過半。咦?揚州和甯國府沒反?誰在甯國任府台?”</p>
此甯國府非彼甯國府矣,乃是宣州、甯安兩府合一,下轄宣城、甯國、泾縣、南陵等地。</p>
吏部侍郎略一思索說出了名姓:“後晉的吳貴妃之父吳天佑。”</p>
大家夥不由得哈哈笑起來,原來是女兒還在京城呢,不敢反。</p>
李修又念了一個人:“樂善郡王穆流和永昌驸馬要清君側,爲大行皇帝報仇,在蜀中反了。這兩人又是誰?”</p>
莫說這兩位,算上前面的吳貴妃之父吳天佑,人家三個人才是紅樓土着,可不是外來的客。</p>
宗正寺卿給了答案:“樂善郡王是遠親,老義忠親王那一支的一個侄兒,怎麽輪,也輪不到他,所以他隻喊着清君側,沒敢稱皇。永昌公主,還真是太上的女兒,隻不過其母位次低一些。故此朝中不顯。食地就在隴西永昌,跟着反了倒是沒想到。”</p>
李修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隴西土改早就開始了。看來,她是沒了食地喽。”</p>
剩下一些心懷叵測的山大王,李修懶得去念,主要目标還是對付甄應嘉。至于說報仇的那幾個,從邏輯上來說,他們該去找太上或是忠順,與李修這些百官何幹?</p>
江南亂,會不會影響天下亂?</p>
半個天下是有的。</p>
不爲别的,金陵有着全套的朝廷配置。俗稱的三省六院一樣不缺,還守着一個長江天險,六朝古都的名頭讓它這個副都确實的名副其實。</p>
而且江南世家和商家林立,不缺銀兩和糧草,更不缺人才。天下文華一半聚在廣義的江南地帶,所以它的自立朝廷,會很快形成聚合效應。</p>
但有一點,副的就是副的,京城這些人才是正經的衙門主管,金陵蟻從的這些個官吏想要奪權的話,先問過他們。</p>
而且金陵這麽一立朝,反而把京城這些人給團結的更緊了,搶飯碗的來了,還不攥緊拳頭打過去。</p>
都看着李修,那邊同治了,咱們呢?總得有個名号,名不正則言不順。打起來總要有個稱呼,不能還是安西,名分不夠。</p>
國号一定,全體歡呼,有了名号就好說話。翰林院開始寫檄文,嘴官司要先打,不罵你們個狗血淋頭就沒大義。</p>
有了國号,首領是個什麽名号?</p>
難不住翰林院的學士們,很快就在《漢書》和《尚書》裏找到一個詞:元首。給了李修用。</p>
把李修吓得不清,摸了摸嘴唇,還好沒胡子,否則這事還說不清了。</p>
君爲元首,元首明哉,肱骨良哉。</p>
有出處就好辦,笑納了,先用着這個稱呼,留給後人去改。</p>
私下還是叫他督帥或是江流,他自動成了天下兵馬大督帥,爲的就是和江南掰掰腕子。</p>
接下來的事,李修等人就關上門來說,有的話好說不好聽,還是政務院九個人慢慢商議爲妥。</p>
對江南僞朝的誅心大計!</p>
大理寺還關着上屆内閣和龜山在京中的所有人,或殺或放的,此時就要拿定主意,甄應嘉可是喊出了迎二聖遺骸,救天下文華的口号,怎麽也得配合他一下。</p>
九個人都決定,放他們去金陵!</p>
理由如下,金陵剛剛立朝,各個位子肯定已經被占滿了。這些内讧的人才,都是前朝的内閣,還有各部的侍郎、郎中、主簿之流。</p>
他們一回去,甄應嘉不僅指使不動,還要處處掣肘,自己就能先打起來。</p>
誅心的在後邊,你不是要二聖遺骸嗎?給你,連皇後和忠順的也給你!把事挑明了給天下說,你要不鞭屍,你都不是穆家的好兒女。</p>
後面這一條還真不是李修能想出來的,抱着胳膊直喊冷的李修,算是見識了他們的險惡。</p>
陸鳴給總結到位:“送過去他就得接着,光是大禮儀的事,就能讓他們忙活兩三個月。趁此時間,我們可以從容應對。”</p>
文官最了解文官,前二聖的谥号誰來定,意味着誰有話語權,前内閣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嗎?</p>
九位“陰人”面露微笑,不如請他們扶棺而回,加重一下他們的砝碼。理論上他們可是被永正罷黜的,甄應嘉想要用他們,就要給洗白白,怎麽洗可是個技術活,夠他們頭疼一陣的。</p>
李修忍不住爲大家鼓掌,幹得漂亮!正好讓江南百姓看看,皇權是個什麽德行,也爲以後的收複做好基礎。</p>
找來堪輿圖,按着圖形找到了松江縣和崇明島。</p>
“賈時飛此時就在津門,我過去和他彙合,走海路先把松江拿回來,以後它是有大用。”</p>
“親征?”</p>
李修就笑:“揚州可是我生發之地,又是市舶司所在。我與情與理都不能坐視不管。有我在揚州,必能吸引他們主力來攻。賈雨村再從松江而出,側擊金陵,江南可定。”</p>
除了陸鳴外,都說不妥。萬一揚州被圍,連個消息都送不出來,李修一旦有事,大好的前程可是一旦抛。</p>
是時候讓電報露天日了,李修命人去請薛寶琴和賈惜春帶着電台過來,當面給他們展示了一下千裏通信,唬的衆人無所适從。</p>
陸鳴自陳:“老夫也是被火車和電報這兩件事,驚得寝食難安。從而對儒家教義有了不同認知。江流當年在通州碼頭時,還說船可以自走,那時老夫還不信。如今看來,儒家的路走窄了啊。</p>
來來來,給衆位引薦一下這二位小娘子。碎葉日報在京的主編,朝中有什麽事,碎葉當天就能得知,并把京城輿論攪得天翻地覆的,就是她們兩個。”</p>
薛寶琴和賈惜春趕緊福身施禮,政務院幾位可是都起身相迎。京城與碎葉相争鬥之時,他們可都領教過碎葉日報的厲害。</p>
“那金陵此時想必也有了這個?”</p>
薛寶琴笑着回話:“不止一個呢。有什麽消息,我們都能得知的。管教着諸位大人對金陵是了如指掌。”</p>
賈惜春更是先替姐姐探春做廣告:“還有一樣東西,此時正在随着我家三姐前來京城。以後各位大人在找個誰辦公,拿起那事物說兩句,對面的人就知道的了。”</p>
工部算是六部中被清洗最輕的衙門,好多老人全都留了下來,新上來這位侍郎,就是原先那位郎中,最是和李修熟的。</p>
一聽這話,說什麽也要把東西留在工部裏,千裏眼順風耳竟然能如此呈現出來,工部不愁沒飯吃。</p>
李修很不看好他能在這個交易中,赢了薛寶琴,第一美小娘薛寶琴數學是不好,可商業思路和眼界,是學李修最多的一個。</p>
官辦民營的法子,讓政務院大開眼界,商人的出路就藏在這裏面,他們一眼就看了出來。</p>
李修的政策,隐隐以見雛形,等着京城土地政策落實後,工、商兩階級就要走上前台。最後才是最難啃的骨頭,士子集團。</p>
正好借着金陵的事,徹底的解決龜山問題,把學問和學術給分開,百家争鳴需要來一次狠得。不是不要儒家,而是要一個純粹的儒家,把裹在它身上層層的外衣剝掉,讓它徹底的回歸到人性中來!</p>
兩日後,随着通州碼頭一片人群的哀嚎聲,四具棺木被吊裝進了大船,二百多位龜山文士,布衣芒鞋,爲他們所愛所恨的皇帝扶棺南下。</p>
同日,京津鐵路開始鋪設第一根鐵軌,李修則在這一天于津門彙合了賈雨村,并帶走了津門水師南下松江縣。</p>
金陵風雨開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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